魏忠賢在聽到唐楓來到時,面上既驚且怒,還帶著一絲的膽怯之意,他不明白怎麼自己已經下了令讓東廠的人去拿下了這個唐楓,他竟能脫得了身,同時他也開始為自己將如何面對唐楓的質疑擔上了心思,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因此而更加懷疑自己。
朱由檢則是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他笑吟吟地看了魏、王兩人一眼,還坐正了身子。至於天啟帝也是一喜,他是實在不想這麼無休止地等下去了,所以在聞奏之後就道:「宣他進殿來吧。」
「微臣錦衣衛同知唐楓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唐楓一進了殿中,便立刻跪在了天啟的跟前,行了這君臣之禮。天啟對這個曾立下不少功勞的年輕人還是記憶猶新的,所以在待到唐楓見了禮後,他便說道:「平身吧。」因為此時他心了還存著疑問,所以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笑容。
見皇上叫自己起來,唐楓便老實不客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便拿眼看了看這殿中的情況。除了皇帝之外,朱由檢和魏忠賢也都在場,看兩人的神情,一個穩如泰山,一個卻拿眼死死地盯著自己,唐楓立刻就猜到了情況對魏忠賢很是不利,心裡也就有了底。
「唐楓,朕看了你託人呈送上來的彈章,你且說說為何要這麼做?」天啟沒有繞什麼彎子,直接就問出了心裡的話:「你在奏章里所寫的可是實情?」
「回皇上的話,微臣身為臣子,不敢欺瞞皇上,所奏一切皆是臣在各處打聽到的消息。奏章中所寫的事情,每一樁都是確有其事,而且比之臣所寫的更是不堪!」唐楓全然沒有一點緊張地說道:「至於皇上問臣為何要這麼做,那是因為臣一心為公,為了我大明朝廷著想,這才在眼看著無人敢聲張正義的時候,上此道彈章!」
「皇上,老奴冤枉啊,這都是唐楓他含血噴人,求皇上明鑒啊!」魏忠賢聽唐楓居然一點不猶豫地就答了話,嚇得一下就又跪在了皇帝面前,大聲地說道,臉上已經落下了眼淚。
看到他七情上面的表情,若不是知道自己所說一切都是真的,唐楓還真會以為他有多冤枉呢。在厭惡地瞥了跪在自己身邊的魏忠賢一眼後,唐楓才道:「皇上,臣之所言全是我錦衣衛的人多方探聽所得,有的是人證物證,不敢有絲毫的作假。」
「你……」魏忠賢被他這話噎得後面聲情並茂的求饒之話都說不出口了,很是怨毒地看了唐楓一眼,但因為是在皇帝的面前卻無法說什麼放肆的話。那王體乾見這情況,自然不敢不幫忙,就斥責道:「唐楓,你可知道以你的身份,上這道彈章已經是逾越了嗎?」
「我知道!不過當今朝廷人人都蠅營狗苟,若我也不出聲的話,只會讓這些奸黨更加囂張,所以即便這不是我的本份我也要上這道奏章。倒是這位公公,你也不嫌自己逾矩了嗎?皇上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唐楓說著直看向王體乾,雖然他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什麼身份,但只看他幫魏忠賢說話就知道他是閹黨的人,所以沒有一點留情。
王體乾被他這麼一說,才記起了自己的身份,雖然自己向來也深得皇帝的信任,但卻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胆地放肆說話,頓時就有些變了顏色。好在天啟並不因此事而怪責於他,只是一揮手道:「好了,這些事情就先不提了。朕問你,如今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你何以虛言恫嚇,說什麼在閹黨的治理下天下已經將要亂了?」
「回皇上,臣所說的都是實情!去年的山東民變,便是實證。若非朝廷苛捐雜稅無數,又有地方官員貪索無度,濟南城的百姓也不會因為一場天災而無以為生,從而想到了造反作亂!」唐楓沒有半點畏懼地就說道:「雖然這次的民變因為臣帶兵及時趕到而被阻止,但是百姓的情況是無法改變了。可恨當朝的這些大人們,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討好魏忠賢,卻不思報效國家,為民造福。既然他們不敢說,下官只有越俎代庖了!」
天啟雖然對政事知道的不多,但濟南一事他還是有著記憶的,聽唐楓這麼一提,心裡已經先信了幾分,看向下面跪著的魏忠賢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懷疑。唐楓見皇帝的表情,知道他已經有些被自己打動了,便打鐵趁熱地道:「還有,皇上可知道如今在朝中當政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一個個都是不學無術,就連一縣之地都未必能治理得了的廢物。但就因為他們擅長逢迎拍馬,能為魏忠賢送上財物,所以就都身居要職。而那些真正有著治國之能的大人們,卻因為與魏忠賢有著嫌隙,而被他找了借口或貶或降,如今的朝廷已經全是他魏忠賢一人的天下了!說一句罪該萬死的話,若是再照現在的情況下去,只怕到時候他魏忠賢都能操控了皇上您的生死了!」
聽了這番朝中什麼人都不會講,也不敢講的話後,天啟的臉色刷地一下就變得雪白,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怒的。其實這一番話對唐楓來說是一種冒險,若是真的惹怒了皇帝,自己的小命可也就不保了,不過重症用猛葯,在如今的情況下,唐楓知道不把事情說得極其嚴重,是不會讓天啟幡然醒悟的。
雖然天啟不喜理事,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被人操縱,連自己的生死都受別人的控制,所以在聽了這話後他的反應很是劇烈。王體乾和魏忠賢二人見唐楓居然敢說出這話來,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都在心裡道:「這個人是瘋了!」
好半晌後,魏忠賢才還過魂來,抬眼偷看皇帝的神情,更是嚇得他心驚肉跳,所以他立刻就叩首道:「皇上……皇上,老奴可從來沒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啊,這個唐楓他血口噴人,他……他就是一個瘋子,求皇上不要相信他的話啊。」一面說著討饒的話,他還一面磕著響頭,在砰砰聲中很快就已經磕出了血來。
天啟在怔忡了好一會後,才看了看下面叩首的魏忠賢,又看了看唐楓,心裡卻不知道該信誰才好。若是說魏忠賢有這樣歹毒大膽的心思,皇帝是根本不會相信的,但是就前面唐楓言之鑿鑿的情況來看,似乎又不是虛言,這讓從來就沒有什麼決斷力的天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魏忠賢一面磕頭說著話,一面在心裡轉著主意,可憐他平日里雖然有著一些鬼門道,但是就應變來說卻還是很不足的,而且這幾年來他順風順水地慣了,有什麼難題有的是人幫著出主意,讓他立刻想出應付之法根本是做不到了。
「你先起來吧!」皇帝終於發現魏忠賢已經滿頭是血,心裡一陣不忍之後才開口道:「此事太過……太過荒唐,朕怎麼也不會信魏忠賢會有如此險惡的用心。」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話是說與唐楓聽的,還是說與自己聽的,只是覺著自己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情況。
魏忠賢在聽到天啟的話後,心裡才是一寬,他看得出來皇帝對自己還是有著很深厚的感情的,那自己還是有反敗為勝的可能的。所以在起身之後,他便用無限委屈的聲音道:「皇上,老奴知道朝中有不少人對老奴很是不滿,但卻也沒想到他們會想出這樣的說辭。皇上,老奴真的沒有不臣之心,若是皇上不信,老奴甘心受戮,千刀萬剮!」
見他這麼一說,天啟就更難相信唐楓的話了,這連帶著對他前面所說的話也產生了懷疑:「莫不是此人真的有什麼其他的用心,想要除去魏忠賢嗎?」
唐楓很快就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心裡一緊,知道魏忠賢在皇帝心裡的地位是很重要的,只要他裝可憐求情的話,皇帝心裡的天平很快就會偏向了他。「看來只有再加上一擊了,不然只是這些不在眼前的事情是無法說動天啟的!」一旦拿定了主意,唐楓便再次說道:「皇上,臣還有下情呈奏。」
被唐楓這話一打擾,天啟才從呆愣中走了出來:「你說吧。」
那邊魏忠賢一見唐楓還有話說,心裡再是一沉,每一次唐楓說一番話,自己就難受一次,可是現在也已經阻止不了唐楓的話頭了。
唐楓說道:「或許皇上會奇怪明明早就譴了人來宣臣進宮,怎麼臣要這麼久才能趕來。其實那是因為臣被魏忠賢手下的東廠之人給阻住了進宮的道路,若非臣下屬的錦衣衛人馬得力的話,只怕皇上都看不到臣了。」
「不好,我怎麼就忘了這事了,沒想到這個唐楓居然把這事情都拿來說事了!」魏忠賢再次大驚失色,他之前只當是東廠的人沒有找到唐楓呢,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此。這事情可是剛剛發生的,有的是證人啊。但這時候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這事情為皇帝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