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大亮之後,呂岸等人方才離開唐家。唐楓走到院中,看著已經升到頭頂的日頭,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從今日開始,就是我真正與閹黨一戰的時候了!」
這時身後傳來了田鏡的聲音,因為和唐楓他們一同熬了整夜,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嘶啞:「大人,老朽尚有一點要提醒您,只因怕弱了大家的士氣所以剛才一直沒說。」
「哦?卻不知是什麼事?」唐楓動了動因為坐了一夜而已經有些酸疼的手腳回身問道。
「大人想借那些言官的彈劾為您開路的想法是好的,只不過當今的朝局您也是知道的,魏閹已經一手遮天,那通政司也在他親信的控制中,即便那些言官們真上了彈劾他的奏疏,只怕也必會被人扣下,難以呈到皇帝的面前啊。」田鏡鎖眉說道。
唐楓臉上並沒有田鏡所想的吃驚和擔憂的神情,而是淡淡地一笑:「我知道。現在別說是直接彈劾他魏忠賢的奏章了,便是一般的國事,在沒有魏公公允可的情況下,也是不可能送進宮去讓皇上看到的。」
「大人莫非還有後手不成?」田鏡微有些錯愕地問道,他只當這個問題是被唐楓給忽略的呢,原來並不是這樣。唐楓說道:「這不過是我為魏閹設下的另一個陷阱!他在見到這些彈章之後,必然會知會人將之扣下或是毀去,這樣他就多了一條瞞報的罪過了。而他們欺瞞的對象正是皇上,往重里說那也是欺君之罪。我其實根本就不曾想過靠著正規的途徑對付魏閹,以他和同黨在朝中的勢力,無論是上書還是請奏都是無用的,只有直接將一切都告訴了皇上,一切才能有所建樹。」
「大人想進宮直奏,這恐怕也很是困難啊。以魏忠賢在宮裡的耳目,此事必然瞞不了他,而且皇上若是無意宣你進宮的話,你也根本進不去啊。」
「我有一個辦法能見到皇上,不過卻需要一個人的信任和幫助。我想,以他的性格和對閹黨的憤恨,只要知道了我的心意,他是一定會幫我達成心愿的。而且我手裡還有一件皇上很感興趣的事情,到時候提到了它,皇上必會肯接見我的!」唐楓的聲音透出了一片自信。
田鏡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越保密越好,即便是自己也還是不知道的好。既然唐楓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有什麼遺漏的話,他也就放心了。唐楓在活動了一下手腳後才道:「田老你醒了一夜,也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唐楓自己也回了後宅,在還殘留著柳慧和女兒的氣味的房間里養足了精神之後,到了下午便叫來了解惑,讓他隨自己一起外出。和唐楓相比,也是一夜未睡的解惑卻是精神奕奕,這讓唐楓又一次覺著有一身精湛的內力真是好事,至少在熬夜一事上,對方就佔了極大的便宜,可惜自己練時年紀已大,而且最近事忙更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來了。
直到離家好一段距離,並讓解惑查看明白周圍沒有人盯梢之後,唐楓才對解惑道:「走,我們去信王府。」解惑聞言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他知道唐楓說的是哪裡,但是這段時日里唐楓已經久不與那信王聯繫了,怎麼今日卻突然有了這個想法?不過他一向只知聽從唐楓的命令行事,所以雖然心裡不解,還是不作猶豫地跟了去。
一路之上,唐楓幾次讓解惑觀察周圍的情況,以防有人在暗中跟隨著自己二人。這樣一來,兩人就花了近兩倍的時間才來到信王的府邸之前,不過這也保障了他們的隱秘性。在閹黨執政的初期,信王差點因為他們的進言而被朝廷下旨就藩,但是隨後,他卻在唐楓的幫助下使得皇帝流露出了兄弟之情,從而能夠暫時留駐在京。不過信王在朝中依舊沒有任何的勢力,只是一個身份尊崇的親王而已,這使得他的府門前永遠是清清靜靜的。
唐楓看到這裡的情況後,心裡便是一陣嘆息,同時也是一陣欣喜,以這裡開闊的視野來看,即便真有什麼擅長跟蹤的人在旁,也是不可能不被自己二人發現了。所以在那停留了盞茶時間,確認沒有人跟隨之後,他才命唐楓上前去敲那緊閉的王府大門。
「噹噹」幾聲響罷,那扇硃紅色的大門就開了一道縫,一個滿臉是疑惑的人就探出了身來:「兩位找的是誰?」的確,這信王府除了宮裡的一些人外,基本沒人上門來,今天來的這兩人明顯不是宮裡的人,所以那門子當然很是奇怪了。
唐楓在那微微一笑之後才拱手道:「還請管家入內通傳一聲,錦衣衛同知唐楓有要事想見信王殿下,還請他撥冗接見。」
「錦衣衛……」聽到唐楓的身份後,那門子的臉色都變了,原來他還為對方稱自己為管家而感到得意呢,現在已經有了驚怕之意。不過看唐楓彬彬有禮的笑臉,他猜想應該不是上門來為難的,所以便答應了一聲,便重新關上了門。
府中的朱由檢正在看著手中的一卷書,他在這王府之中整日里無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只有讀讀這書了。而今天他讀的正是《三國志》,在讀到了十常侍之亂這一段的時候,他不禁又一次想到了如今的朝局:「莫非我大明的江山也會如那東漢末年時的情況一般,因幾個閹宦而變得民不聊生嗎?那三國時尚有幾許忠義之士與這些奸賊為難,想我大明上下無數官員,卻沒一個有此擔當的。就連孫先生他也已經為閹黨趕出了朝廷,我們還有救國之人嗎?」他越想越是悲憤,一下就將手中的書卷拍在了桌面之上。
這時,就見徐應元走了進來,滿是恭敬地道:「殿下,門外有個叫唐楓的求見。」
「唐楓?」一提起這個人來,朱由檢心裡就是一陣窩火,若不是他手下的那些人的話,孫承宗就不會被閹黨攻訐得要辭去官職了。不見兩字剛剛要出口,他卻突然心裡一動:「這個時候他突然來見我,莫非是有什麼事情嗎?還有,就我所認識的唐楓,他不是那種會助紂為虐的人啊,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嗎?」想到這裡,他便問道:「他可是帶了大量的人馬來見本王的?」
「沒有,就門子說就他和一個書童。」徐應元回答道。朱由檢點頭道:「那就讓他到正堂見我吧。」
唐楓在來到王府的正堂等了沒多久後,朱由檢就漫步走了出來。如今的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添了幾分皇家的貴氣,但是他的眼眉處也多了幾分憂鬱之色,唐楓知道他是因為如今的朝局而在擔著心事,也不禁有些為這個閑散王爺感到惆悵。「下官見過信王千歲!」唐楓在一呆之後,才上前行禮道。
「唐大人請起!」朱由檢淡淡地說道,然後坐到了上位,又讓唐楓坐下之後他才問道:「唐同知如今深受魏忠賢的信任,執掌了整個錦衣衛的一切事務,可說是日理萬機,怎麼會得空來見我這個閑人呢?」語氣裡帶著幾許的戲謔。
唐楓看著至少現在還不能算是有很深城府的朱由檢笑了起來:「王爺依舊是如此快人快語,實在是讓下官汗顏哪。我想京中所發生的事情,以及與我的關係王爺也應該都是瞭然於心的吧?」
「不錯,唐同知最近實可謂春風得意啊,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已經掌握了我大明最有權勢的衙門,同時又得到魏忠賢的信任,我想曆數我大明的所有人都沒有一個能和唐同知你媲美的了。卻不知唐大人你此來可是為了向本王炫耀這一切嗎?」
「當然不是!王爺,你忘了我曾對你說過的話了嗎?一直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振興我大明,無論是在遼東帶兵,還是在京城做著錦衣衛的同知。」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或許當年剛進京,以及在遼東拚死抗敵的唐楓是有著一份拳拳的報國之心的,但是到了如今他恐怕早就將這理想都拋到了腦後了吧。現在的唐楓只知道攫取無邊的權力,只知道討好魏忠賢,為此他甚至可以將我大明的柱石孫承宗大人也給用計給除去了。你敢說,這麼做也是為了振興我大明嗎?」
「不錯,我為了得到更大的權力對付了不少的人,可那些人個個都是閹黨的骨幹,我問心無愧!」
「那孫大人一事呢?他可不是閹黨的人了,反而是閹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一切都是我與老師商量之後的結果,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今天!老師是為了能助我成為錦衣衛的統領,從而在暗處對閹黨發起攻擊而犧牲自己的前程的。」
「什麼?」朱由檢不由得失聲道,他不禁全神盯住了唐楓,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一點破綻來,但是他看到的卻是一片誠懇和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