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這些官員們剛進來時錦衣衛就這樣對他們說,以這些人圓滑的性格,和對官場的熟悉必然不會就犯。但現在被關了三日的黑牢,對外間的事情一無所知,而且精神壓力極大,將快要崩潰的官員們已經沒有可能去細想了,只知道若是自己不肯如實交代的話,會比現在更凄慘,所以許多人便開始動筆交代了起來。一旦有人帶了頭,其他人自然也就堅持不了了,不一會工夫,這些人就都紛紛伏案寫了起來。
將這一切看在眼內的呂岸臉上露出了得意和佩服的笑容:「還是大人最懂得這些人的心理啊,只是關了他們幾日,就已經摧垮了他們的心防,看來這次一定能有所收穫了。」
這些官員都只是言官御史等小官,手中的權力有限得很,所以倒也不曾犯下多大的錯事,甚至連貪污納賄也不過是幾百兩而已,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敢有一點隱瞞了,還有的人深怕錦衣衛的人不認可自己所寫的供狀,還把罪責往重里寫。當然也有那自以為頭腦清醒的人,想到一旦真的如實交代會有大罪過,所以便想到了攀扯一些他自認為錦衣衛不敢得罪的人,比如魏忠賢、顧秉謙等人。不過這其中就是少了那錦衣衛借口將他們拿進獄中的罪名——私通白蓮教,這些人怎麼都不會記得一兩個月前的事情會在這時候來害到自己。
當這些官員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地自我批評的時候,唐楓卻被魏忠賢給傳了去問話。雖然這些被抓的人地位卑微,但是數量如此之多還是很快就驚動了九千歲大人。魏忠賢臉上帶著寒霜地看著唐楓:「你竟敢將這許多的官員給關進了詔獄,真是好大的膽子哪!」
「九千歲明鑒,下官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哪!」唐楓在做下此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魏忠賢會找上自己,所以早就已經打好了回話的腹稿,雖然面上表現得很是誠惶誠恐,但其實心裡卻是一片鎮定。
「為了江山社稷?你將朝廷的近半數的言官都給拿下了,還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朝廷?咱家看你是另有所圖吧?咱家知道,這些人是攻訐袁崇煥最凶的人,莫不是你為了保他而做出的這等事情來的?」
「冤枉哪!」唐楓一撩衣袍的下擺,就跪了下去:「下官做此決定時的確有些倉促了,但這一切實實是為了我大明江山,還請九千歲容我細稟。」
「說!」魏忠賢盯著唐楓的面容,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字來,其實他的心裡已經可以斷定唐楓這麼做是為了保袁崇煥了,卻想看看他還有什麼說辭。
「這次之所以將這些大人們關進了詔獄乃是為了之前白蓮教一事。自從這一段時日的打擊,白蓮教已經受到了重創,但是當日那個入京城為惡的賊首李普世卻尚不見蹤影,而當時下官是記得他已經受了重傷的……」唐楓慢慢地將自己的推斷說了出來,同時看著魏忠賢的面色,發現當自己說出京城裡說不定尚有白蓮教的內線時,魏忠賢臉上的怒容便是一斂,這讓他心裡更是篤定了:「……雖然下官和東廠的幾位檔頭都派了得力之人四下查探,但是這人卻也著實厲害,怎麼都查不出破綻來。這時,下官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之前那人留下的一點破綻。」說到這裡唐楓便頓了一頓。
果然魏忠賢已經被他的話給吸引了注意力,對他來說這些朝中的官員的事情是沒有那威脅到朝野安定的白蓮教更重要的,現在見唐楓說到了要緊處一停,便不自覺地順著他話里的意思問道:「卻是什麼破綻。」
唐楓心裡一喜,面上也是一片歡欣之色:「那就要追溯到當日盧天祥被下官拿下一事了,當時他被我錦衣衛關進詔獄之後,就有許多的官員給下官寫信求情,所以下官就想,這些人中是不是就有白蓮教的內線,不然他們怎麼會為這麼一個商人求情呢?而如今被下官和東廠的人所抓的這些官員,便是這些求情的人了。只因為此事尚無一個定論,下官不想打擾到九千歲,所以才並不曾向公公稟報。但下官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獨斷,便請了東廠的人一起處理此事,若是九千歲您不肯相信下官的話,大可叫來秦、楚兩位大檔頭問個明白。」
魏忠賢臉上的怒容此時已經全然不見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那倒是咱家錯怪你了,不過此事你不及時上報咱家也是有錯在先的。現在也有幾日過去了,你可曾從這些人的口中問出了什麼來嗎?」
「因為這些大人的身份使然,而且其中絕大多數不是那白蓮教的內線,所以下官也不好對他們動刑,只能先關他們一段日子,消磨了他們的意志之後再問,所以直到今日尚不能肯定這其中有哪些是可疑之人。」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這些人在各自的衙門裡也是有著事情要做的,御史衙門都已經來跟咱家告狀了,你必須儘快將這內奸給查出來,早日將那些人放回去。」
「是,下官一定想辦法儘早找出這個內奸!」唐楓恭敬地答應了一聲,同時心裡也安定了下來,魏忠賢能相信自己話,就可以為自己拖延時間創造了條件。
這次唐楓搞出這麼大的動作,還被魏忠賢責難卻還是有著收穫的,因為在這些官員被投進了詔獄的消息傳出之後,有心人就開始傳播這些人是因為得罪了錦衣衛的唐同知,非要與之打對台而被錦衣衛給拿起來的,這使得一些並不曾被抓,但也一直在彈劾袁崇煥的人不敢再上書了,他們可不想也進詔獄去與這些人為伍。所以這幾日里,朝中對袁崇煥的攻訐大減,這也是唐楓想要看到的結果。
「大人,這是那些官員們自己所承認的罪狀。看不出來,這些人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其實背地裡也沒少做那男盜女娼的齷齪事情。」在唐楓自魏忠賢那回到北鎮撫司之後,呂岸便興沖沖地將剛看了一遍的眾官員的供狀給交了上來。
唐楓接了過來,一邊翻看,一邊鄙夷地道:「如今的朝廷但凡是有為之士早就被閹黨給排擠出去了,這剩下的自然都是些小人了。他們這些人,身在位上,想的自然是如何為自己謀取利益,怎麼會不做那齷齪之事呢?不過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只要我們能利用得當,這些人也是能起到大用場的。」
呂岸也笑著道:「不錯,正是這些人的確不幹凈,這才能讓大人這麼輕易就將他們給抓了來。這樣一來,朝中攻訐袁大人的話語就少了許多,也讓大人有充足的時間來想辦法幫他被魏忠賢接受了。」
唐楓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突然他的眼睛落在了其中一份供狀之上,與其他的供狀不同,這一份供狀寫的並不是自己犯下了什麼貪污受賄的罪,而是點出了自己曾送與魏忠賢多少銀兩,幫著他做了什麼事情,這夾雜在其他的自我懺悔的供狀中顯得很是扎眼。呂岸看到唐楓突然仔細地看起了一份供狀也好奇地瞥了一眼,他是看過這一份的,便笑著解釋:「看情況這人還心存僥倖呢,想用魏忠賢來壓大人你,不過這一手在官場上也多的是人用。」
「是啊,這一手便是我也曾見識過。」唐楓喃喃地說道:「這完全就是小人的行經啊。不過小人有時候也是能加以利用的,說不定我一直以來所尋求的突破口就在這一道供狀上了!」說到這裡,唐楓的眉宇間突然生出了一股昂然之氣。
在從山東歸來之後,呂岸還沒有見到過唐楓露出如此鬥志昂揚的一面,心裡大為驚奇,便問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楓呵呵一笑:「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計策,要我們信的過的人在那些人面前這麼做……」唐楓說著已經附在了呂岸的耳邊小聲地吩咐了起來。這一番話說完,呂岸也是又驚又喜,一直以來身為唐楓的臂助,他也是常為唐楓感到頭疼,不知道何時才是扳倒閹黨的那一天,甚至連怎麼在滿朝皆是魏閹一黨的情況下對之發起進攻也不知道。不過在現在聽了唐楓的一番話後,他就知道一個時機已經到了,只是他還是有所擔心,不知道這麼做能有多大的效果,若是不成功的話,恐怕就是滅頂之災了。
唐楓也知道此事如果真做的會冒極大的風險,但是若是再拖下去,一切都將又按著歷史前進,到時想要保住大明的江山就太難了,所以他不得不冒這個險。「想不到對付魏忠賢這樣的姦邪小人,還得用小人來對付他,當真是小人可用啊!」唐楓在心裡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