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倪文煥門子稟報說唐楓帶了上百錦衣衛來到自己的府前時先是一陣驚慌,只當無處不在的錦衣衛已經查明了一切,但隨即又冷靜了下來:「他只是讓門子前來通傳,而不是立刻進門拿人,看來事情還沒有暴露!」想到這裡,他便有了底了,點頭對那來報的下人道:「我知道了,你去將唐同知迎到外堂,我稍後便去見他。」
然後倪文煥便來到了後宅,去見剛剛敷上了葯的李普世,看他有什麼見解。李普世在仔細思索了一陣後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看這個唐楓的行為,他應該尚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你和我的關係,你且你見見他,敷衍了過去也就是了。」
倪文煥點頭答應了一聲,又隨手換了一件家居衣袍之後才從內堂而出,在來到二門時,突然想到了一點什麼,轉頭跟自己的一名親信說了幾句話,而後才慢慢地來到外堂和唐楓相見。此時唐楓在呂岸等幾人的隨同下已經高坐在堂上,慢慢地品著香茶了。見倪文煥走了出來,他也沒有起身,只是笑著一拱手道:「倪大人真是貴人事忙啊,本官在此等候多時才能見你一面。」
見唐楓如此託大的模樣,倪文煥的心頭也有著一些不快,不過為不惹麻煩,他還是忍了下來,呵呵笑道:「倒叫唐大人久候了,實在是因為公務繁忙,慢待了唐大人。」說著他也坐了下來,然後又道:「只不知唐大人今日突然光臨所為何事啊?」
「你我同朝為官,又都在九千歲手下辦差,我想著與大人你結交一番,所以便不請自來了。」唐楓一面隨口應付著,一面卻仔細打量著倪家的那些下人的面色,以及倪文煥的神情,但是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倪文煥打了個哈哈道:「唐大人你有心了,若你真是有心與我攀攀交情的,我自然是無任歡迎,不過你這次來身邊帶了這上百的錦衣衛恐怕不是只你所說的那麼簡單吧?」
唐楓嘿笑了一聲:「既然被倪大人看穿了,那小弟也不瞞著了,不錯我此來貴府除了想與倪大人見上一面之外,還想請問大人一件事情。」
「哦?以錦衣衛之能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本官解難嗎?唐大人且說來聽聽。」
「想必倪大人今天也聽說了夜半時發生在錦衣衛詔獄裡的事情了吧?有一個目無法紀的兇徒竟在昨夜偷進了我詔獄之中,想對其中的一個要犯下毒手,終得皇上和九千歲的庇佑,那賊人沒有得逞,但卻也因為此人見機得快給逃跑了,現在本官正四處派人捉拿他呢。」
「唐大人你要抓人派人去查就是了,怎麼來我倪文煥的府上了?莫非唐大人你以為這個賊人是我倪家的人不成?」倪文煥說著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唐楓:「唐大人可不要忘了,本人可也是朝廷的命官,深受朝廷隆恩,怎會幫著賊人呢?」
唐楓與倪文煥對視了幾眼,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嘴上有沒有半點猶豫地道:「或許是倪大人的府上有人瞞著大人你窩藏了賊人呢?我得到了明確的消息,有證據顯示此人很有可能就在倪大人的府上!」
「我們證據,拿來我看!唐大人你可知道你這麼說乃是對本官的無禮,本官可以向皇上告你一狀的!」倪文煥的心裡雖然開始著了慌,但面上卻依舊是一付鎮定而帶著惱怒的神情,似乎他真的全不知道此事一般。
「倪大人可知道今天你府上有人曾去藥鋪買過這幾味葯?」唐楓從袖子里取出了幾張藥方,推到了倪文煥的面前:「這便是我所指的證據了。」
一看那幾味葯,倪文煥的眼角不覺抖了一下,但他還是用平和的聲音道:「不錯,我手下的人確是買了這些藥材,怎麼這關著唐大人什麼事了?」
「這幾味葯乃是治內外傷和去毒的,不知貴府有什麼人受了傷,中了毒啊?」
「這個……」倪文煥心裡開始埋怨自己和那親信的大意,他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的,錦衣衛的人個個都是人精,既然傷了教主自然會留心那些醫館和藥鋪的,自己只想著找自己人醫治,卻忘了葯這一條線索了。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後悔的時候了,在強自定了定神之後,他便冷笑道:「我府中的事情就不勞唐大人過問了。只不過是本官為防家裡出什麼事情,命人去買了些葯以防不時之需的,怎麼就成了通賊的證據了呢?唐大人,你這話可說得有些太過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惱怒來掩飾自己的緊張情緒。
這一切看在唐楓眼裡,使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了,他微笑著道:「那逃走的賊人就受了傷,被我錦衣衛中的火槍手打中了身體,要想療傷就得有這幾味葯,倪大人既然說買這些葯是為了不時之需,何不將葯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呢?若是那幾種葯都全數還在的話,我唐楓立刻就在此向倪大人斟茶道歉!不知倪大人可拿得出此葯啊?」
「你……唐楓你不要放肆,我乃是堂堂太常卿,三品的京官,豈是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同知能夠隨便查問的?剛才我是看在同在京城為官的面上才給你些好臉色看,你不要得寸進尺,竟查問起本官來了!來人,送客!」眼見得自己已經無話可以辯解了,倪文煥索性就以勢壓人,準備將唐楓等人哄出去。
但他的這個反應卻讓唐楓有十成把握能夠肯定對方心裡有鬼了,便一聲冷笑道:「倪大人,看來你真的與白蓮教的反賊有什麼瓜葛了!今日若是抓不到人,我們是不會離開的!來人,立刻給我仔細搜索倪府上下,不得有半分的遺漏!」
「你敢!」在一拍桌子之後,倪文煥倏地站起了身來:「來人,將這些無干之人通通給我攆出去!唐楓,今日之事我一定會向九千歲稟報的!」
但是那些倪府的人卻並沒有聽從自家老爺的吩咐動手攆人,因為那些錦衣衛校尉們已經拔出了腰間的綉春刀,在陽光下閃著光的刀鋒,使得這些只會打掃庭院的僕從頓時就老實了。看到這一幕的倪文煥心裡更驚,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質問道:「唐楓,你真是太放肆了,這裡可是北京城,可是天子腳下,你竟敢對本官如此無禮……」
他那沒有多少作用的威脅之語立刻就被唐楓給打斷了:「錦衣衛有權查察任何心懷不軌之人,無論他是販夫走卒還是公侯大臣,這一點倪大人你就不知道嗎?現在我們在追查的乃是白蓮教的要犯,你若再敢阻攔,便是有通賊的嫌疑了。來人哪,將倪大人看好了,不要讓他被在府中的反賊給傷了,其他人給我搜!」
那些錦衣衛的軍士們立刻大聲答應了,然後便想出了外堂仔細搜索。這是錦衣衛這麼久以來都沒有做過的事情了,這讓他們好象回到了當年自己風光無限,人人畏懼的年代,再加上搜索的時候可以撈到不少的好處,自然是人人爭先了。
正當大家要動手翻找的時候,突然從門那邊傳來了一聲大喝:「住手!」隨著這一聲喝,一群頭戴尖帽,腳著白色皮靴,身著褐色衣服的人便也擁了進來,正是東廠的人。當先那發聲喝止大家行動的人乃是東廠的一名檔頭,喚作夏迅。他看了一眼那些正要動手的錦衣衛道:「是什麼人讓你們對倪大人如此無禮的,給我滾出去!」
這些東廠的番子乃是倪文煥在來外堂見唐楓前為防萬一而派人叫來的後援,他們倒也來得及時,在這個將將要動手的當口趕到了。當然這領頭的檔頭在東廠里也沒多高地位。不過在倪文煥想來,只要能叫來一向壓著錦衣衛一頭的東廠的人,自然就不用怕唐楓了。
東廠的人在魏忠賢主政後向來不將錦衣衛放在眼裡,雖然有過之前的衝突,但他們並沒有改變對錦衣衛的態度,所以一見了錦衣衛的人,便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那夏檔頭更是口出不遜,張嘴就罵。這下使得原來就對東廠的番子有著成見的錦衣衛軍士們心裡來氣了,不過長久以來被人壓制的慣性還是沒有讓他們立刻就回擊。
唐楓此時還在外堂看著倪文煥,見他在看到東廠的人到來之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唐楓不禁也笑了起來。他回過頭來對呂岸道:「去將這些煩人的傢伙趕出去,不要耽擱了我們搜查人犯!」呂岸在領了命後,便迎向了那些東廠的番子。
見唐楓居然全不將東廠的人當回事,倪文煥的面色不禁一緊,而唐楓卻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看著外面對倪文煥道:「今天什麼人來都幫不了倪大人你了!」
此時,呂岸已經走到了那些東廠番子跟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剛才誰說要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