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哪,你怎麼看他兩人所說的這一番話哪?」魏忠賢懶懶地靠在錦榻之上,看著眼前一個身著書生長衫,面容俊美婉若處子一般的年輕人道。這個年輕人乃是魏忠賢才剛剛從外請回的心腹謀士,姓楊名長洲字承美,雖然只是一個屢試不第的落魄書生,但卻有著一肚子的機謀,被魏忠賢立刻引為了心腹之人。
此時楊長洲正將一隻上好的宜興紫沙壺舉了起來,將其中碧綠色的茶水倒進那一個個的小茶盅里,白皙而柔美的手,襯托得那道碧綠的茶水更加好看了。聽到魏忠賢的問話之後,他的手腕沒有一點抖動,待到茶水將六隻茶盅都倒滿,並且沒有一滴灑出來之後,他才輕輕地將茶壺放到了几上,捧起一盅遞給了魏忠賢,然後才道:「他們說的都是實話。」
「哦?」魏忠賢慢慢地將那一小盅極品的龍井所泡的茶喝了下去之後,才繼續道:「那你的意思是這個唐楓靠不住了?」
「現在我也不好這麼肯定地說唐楓靠不住,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不利於公公的事情,倒是幾次幫公公解了圍,算是一個不錯的干臣!」楊長洲慢條斯理地說道,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很是相符,也是輕輕柔柔的,和他相比,魏公公倒像是個男人了。
「那你還說田爾耕他們說的是實情?前後不是矛盾了嗎?」魏忠賢在看著楊長洲時,眼裡露出了一絲欣賞,就如同一個男人在看一個美麗的女子一般。
楊長洲並沒有在意魏忠賢那有些讓人不自在的目光,只是就著自己的思路道:「我說他們的話是實是指他們所說的話是出於自己的判斷,而不是無中生有瞎編的。他們所提到的幾件事情,相聯繫了看的確有著某些聯繫,似乎這個唐楓與孫承宗之間確是有著什麼關係。不過這一切只是他們的推測罷了,是做不得準的。而且他們會如此想,也是因為他們的立場正好是與唐楓敵對的緣故。
「唐楓被公公你委以錦衣衛同知的高位,使得田、許二人大權旁落,換作了任何人都會將之視為敵人的。既然唐楓是他們的敵人,他們自然會將一些不利於他的事情都挑出來,然後按著自己所想的進行推測了。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推測罷了,並不能作數!」
魏忠賢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人意氣風發地說著話,心裡似乎有一團火在燒,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動,而是問道:「那依著小楊你的判斷,這個唐楓究竟可不可信呢?」
「我並沒有見過唐楓本人,所以對此並不敢斷言,不過從他所做的那些事看來,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楊長洲將喝乾了的茶盅放回到托盤之上後道:「那就是此人很想得權!自從他從遼東回京之後,屢次將一些對自己有著威脅的人除去,表面上看都是無意而為,其實是有著他的計畫的,他的目的應該很明確,那就是讓公公視其為心腹,將錦衣衛的大權也奪在自己的手上!」
魏忠賢細想了一番之前唐楓的所作所為,不得不承認楊長洲所說的乃是實情,便點頭道:「小楊你說的對,看來這個唐楓的心思還真是縝密哪,那我該信任他嗎?」在楊長洲的面前,魏忠賢從來不自稱咱家,他想給他一個自己是正常男人的感覺。
「這個我卻不敢說了,此人究竟是不是和公公有著二心,可不是我這麼一個布衣所能夠置喙的。不過……」楊長洲說著住了口似乎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魏忠賢見了笑道:「小楊你在我的面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的。」
「我有一個法子,或能試出唐楓究竟和那孫承宗有多密切。如果他真的與孫承宗只是泛泛之交的話,公公大可不必對之太放在心上,畢竟他求權也得靠著公公你。反之,若是他真的與孫承宗有著說不清的干係,那麼公公你就要當心了。」說著,楊長洲就將自己的法子說了出來。
魏忠賢聽了他的法子之後,連連點頭:「不錯,小楊不愧是我的心腹智囊,我這就讓人這麼做,我倒要看看這個唐楓究竟是不是真的完全忠心於我!」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小楊哪,你今天可是犯了大錯了。昨天晚間,我就跟你說過不得叫我公公,現在你卻接連多次如此叫我,看來你昨晚是沒有記住我的厲害了!」說完這話,那肥胖的身軀就用極快的速度撲了上去,將正在品著龍井的楊長洲那如女子一般纖細的身子給罩了個嚴嚴實實。茶盅被他這麼一撞,就從楊長洲的手中落了下來,跌在了他的書生袍上,受了驚的楊長洲發出了一聲驚叫,然後堂中就生出了一陣似怒似喜的喘息……
田爾耕二人聯袂前往魏忠賢府上的事情很快就被唐楓派出盯著他們的人給報到了唐楓那裡,所以在魏忠賢著人來叫唐楓過府的時候,他並沒有一點吃驚。在唐楓想來,必是田、許二人在眼看著自己在錦衣衛中的地位將不保,為了自救而去求了魏忠賢,想用九千歲來迫使自己稍作讓步。對此唐楓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在不明著違背對方意思的前提下,自己一定要將這兩人徹底地排擠出錦衣衛的指揮體系。
可是在見到魏忠賢后,唐楓卻發現事情並不是自己所預料的那樣,魏忠賢絕口不提錦衣衛內部的事情,而是和他閑聊了起來,同時在他們的身邊則有一個長相很是俊美的年輕人在那為他們烹煮著香茶。不一會工夫,一壺上佳的龍井茶便烹成了,唐楓在喝了一口之後也不禁贊道:「好茶,下官這還是第一次嘗到如此香茶呢!」
「這壺中的茶葉乃是杭州那十八棵龍井母樹上所產,所以比之其他的極品龍井更是讓人回味無窮。」魏忠賢也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咂摸了半天之後才道:「不過這龍井茶雖好,若沒有那善於烹茶之人的細心烹煮,也不可能有如此回味無窮之感,唐楓你認為咱家說的可對?」說著,他很是滿意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楊長洲。
唐楓有些摸不準今天魏忠賢想說些什麼,便只得含糊地道:「九千歲說的有理,下官拜服。」同時心裡卻暗道:「你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太監還懂得品茶,真是太難得了。」
魏忠賢呵呵一笑道:「這說法也是小楊告訴我的,還別說,以前喝這茶時也不覺得有多好,可就在小楊烹過之後,再由其他人動手,這茶就失了那分味道。」聽著他滿是讚許的話語,看著他含情脈脈地看著那小楊,唐楓身上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個俊美的男子和魏忠賢有著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
好在後面魏忠賢就沒有再將事情往自己二人身上扯,而是回到了正題:「烹茶如是,做事自然也就如此了。錦衣衛的力量你和咱家都是很清楚的,但為什麼最近以來錦衣衛卻是一蹶不振呢?那就是因為所託非人了!唐楓,你認為自己能像小楊一般烹出一壺好茶來嗎?」
將心中的惡寒之感驅散之後,唐楓忙道:「下官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但我會盡自己的所能來使錦衣衛的力量得到大增的!」
「好。咱家信你這句話,你從跟了咱家之後,還從來沒有讓咱家失望過呢!看你的能力,的確比之田爾耕和許顯純二人更能勝任執掌錦衣衛的重任。」
「多謝九千歲的信任!下官自當竭盡所能地為公公分憂!」唐楓口裡堅定地說道,但心裡卻滿是疑惑,事情怎麼與自己之前的判斷完全不同啊?不過很快地,唐楓就知道了原因,只聽魏忠賢笑道:「不過許顯純二人畢竟是跟了咱家很久的人了,在你沒能體現出自己比他們更超人一等的價值時,咱家是不可能將他們完全丟棄而選你的。」
「九千歲有什麼吩咐就請說吧!」唐楓知道後面的事情才是今天的正題所在了,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心裡已經準備好接受難題了。
「咱家想讓你幫著找找孫承宗的錯漏!」魏忠賢的話一出口就讓唐楓的心裡一陣慌亂:「雖然咱家抓住了一個機會將他從遼東調了回來,但他卻並沒有因此失去聖眷,而且成了兵部尚書。咱家不能讓這麼一個有威脅的人一直在北京,所以我要你動用一切手段,將他的錯漏之處給找出來,然後我好讓人進言彈劾孫老匹夫!」
唐楓沒想到魏忠賢會將這麼一個難題拋給自己,心裡一陣恍惚,突然他發現有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著自己,正是那個魏忠賢的面首楊長洲了。立刻地,唐楓就覺察到這事情不簡單了,恐怕是魏忠賢在試探自己與孫承宗之間關係的深淺,所以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然後面帶難色地:「九千歲,此事只怕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