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時間終於進入到了大明天啟六年的正月初一,一大早地,朝中在京的百官們就先進了宮給皇上拜年。皇帝只是稍露了下面,就打發了眾人離開了紫禁城,不過他們並沒有就此散去,而是在出了宮後又趕到了一個更為重要的人的府上拜年,那就是當今朝政的真正主事者——魏忠賢。
魏忠賢的府上張燈結綵地已經布置好了一切,無論是食物還是盛放食物的器皿都是最上等的,眾官員在給九千歲磕頭拜年之後,就按著與公公的關係遠近而去不同的廳堂用餐,這是幾年來閹黨分子所養成的習慣,今年當然也不會例外了。
今天魏公公也很是高興,不光是因為今天來自己府上拜侯的人更多了,更是因為今天他進宮的時候得到了皇帝的重賞,賜給了他一柄青玉的如意。雖然魏忠賢得到皇帝的賞賜已經有許多了,但卻還沒有接到過如意這樣的重賞,這說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要知道如意是含著極深刻內涵的物品,一般只賞賜給皇室中人和一些被封了爵位的大員,今天皇帝居然將這件東西賜與了一個內侍,足可見他的地位會更進一步。
因為滿心的歡喜,所以當魏忠賢見到自己最近很不待見的許顯純心急火燎地來給自己拜年的時候也是笑眯眯地,隨口問道:「怎麼,出了什麼事情能讓顯純你也滿臉發愁啊?今天可是正月初一,大好的日子,什麼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見九千歲今天的心情不錯,許顯純終於決定將事情完全地說出來,或許現在告訴他比事後被他知道更為有利。所以在躊躇了一下之後,許顯純才道:「九千歲,下官有一事稟報,還請您不要生氣。」說著就將自己的侄子許三倫帶人離開京城的事情詳細地說了出來。
這大過年的畢竟不是尋常時候可比,所以許三倫才剛帶人出京就被許顯純給知道了。不過當他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人已經離京有近兩個時辰了,所以當他著人出城去追回自己的侄子時,卻已經無能為力了。畢竟京城之外如今已經被大雪覆蓋,想找百十人怕是和大海撈針差不多了。許顯純知道自己的侄子出城去是為了什麼,但大過年的不敢給九千歲添堵,就沒有說出來,今天被魏忠賢這麼一問,又見他態度和藹,就如實說了出來。
聽了他的話後,魏忠賢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發怒,而是稍稍愣了下,然後才道:「好,這個許三倫倒也有幾分勇氣,居然敢去刺殺孫承宗。可還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嗎?」
「下官不敢亂說,現在就只是下官以及下面的幾個心腹知道此事。」許顯純小心地回答道,同時心裡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九千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魏忠賢呵呵一笑道:「若是今天之前,咱家聽了這事情一定會重重地責罰你們,不過現在情況卻不同了。皇上今天賜了一個如意給我,就是點明了一切,現在朝事都在咱家的控制之中,死一個孫承宗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他許三倫真能取了孫承宗的性命,咱家不但不會怪他,而且還會重賞這樣的人才!真想快些看到這份特殊的新年之禮啊!」
許顯純真是不敢相信這是從魏公公的口裡說出來的話,忙一個頭磕了下去:「下官多謝九千歲寬恕我等的過失,我想三倫他一定不會辜負九千歲的看重的。」
對此,魏忠賢只是淡淡地一笑,對他來好所,一個沒有了兵權的孫承宗根本已經算不得什麼了。他的生死都已經不可能讓身為九千歲的他掛在心上,所以讓許顯純起身之後,他就輕描淡寫地道:「好了,今天是正月初一,這些掃興的事情就不談了,你就留下來好好地用享用吧。」
許顯純心裡大為激動,魏忠賢已經有段日子有這麼對自己了,看來這次自己是因禍得福了,現在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夠成功將孫承宗給刺殺了。在之後的兩日里,他都不斷地派了人出城去探聽消息,希望能早一步得知事情的結果,也好再次去魏公公那裡討好一下。
這時,在離京城近五十里地的官道邊上,一批全身已經落滿了雪的人正聚在一起,滿臉不耐煩地看著北邊,這已經過去兩三天了,可該來的人卻還是沒有出現。許三倫喝了一大口的烈酒,抵禦了一下寒冷的感覺之後才道:「怎麼樣,四下里的陷阱可都查過了嗎?大家都不要性急,好飯不怕晚,我想那孫老匹夫就快到了。」
「千戶大人,早知道他到今天還沒有出現在這裡,我們就不該這麼早就出城來等了。這兩天風雪不斷,兄弟們都快堅持不住了。」有一人輕聲地抱怨道。
許三倫瞪了他一眼:「你懂得什麼,這個孫承宗怎麼說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誰知道他會不會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要是我們所得的消息有誤,他早幾日抵達京城的話,我們就真的失策了。不過現在看來,這次姓孫的倒是沒有耍什麼花樣,真的是在二十七才離開的寧遠,再等等,這兩天他就應該到了。你們放心吧,只要殺了這個人,我許三倫就能大大地露臉,到時候一定不會忘了你們這些兄弟的。你們想想,一旦錦衣衛的大權在我們手上,整個京城的官員都要懼我們幾分,到那時會有多麼風光?現在稍作犧牲,就能換來以後的前程,我們還有什麼不能等的呢?」從他說話間的語氣看來,似乎那孫承宗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了。
那些只知道習武用強的人一聽他的話後,果然也興奮了起來,原來心裡的那點怨氣也就消了,大家都開始憧憬起了今後耀武揚威的幸福生活來。眼見得大家的情緒再次被自己給調動了起來,許三倫也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我是一個難得的將才,這錦衣衛的指揮大權只是我的第一步,今後我要成為遼東經略,取代孫承宗。等到兵權到手,就是魏忠賢我也不會放在眼裡。」在心裡重新想了一遍自己的雄心壯志之後,許三倫更想快些見到孫承宗的人馬隊伍了。
就在這些人都在迫不及待地等著的時候,遠處隱約地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來了!」被放在高處監視著北邊情況的人很快就將消息傳了下來。許三倫心中大喜,立刻下了命令:「只要最前面的幾處陷阱一被激發,所有人都以弩機攻擊來人,一定要在最快的時間裡殺傷對手!」所有人都應了一聲,然後就將放在一邊的勁弩取了出來,裝好了箭,蓄勢待發。
近了,更近了!只見一行百餘人的隊伍已經出現在了三里之外,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是從遼東趕回來的孫承宗一行。眾人的心也到了嗓子眼,只等著那處陷阱被人踩中。
但就在那些人走到離著陷阱只有百步距離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發現了什麼破綻嗎?」所有人都在心裡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但隨後又打消了。這幾天等在這裡,他們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全在精心打造著這個陷阱,他們堅信,這陷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破綻,上面的積雪很是平整,全無一點被人走過的痕迹。可那又是因為什麼才使得孫承宗一行人停在了那裡呢?
這時,作為遼東獵戶出身的陳三槐正用眼睛仔細打量著那一片很不尋常的雪地,過了半晌之後才道:「大帥,我敢肯定,那處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這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我們怎麼就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尋常啊?」宋義很是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兄弟。作為獵戶的陳三槐是驍虎騎中最高明的斥候,所以當他提出要大家稍等一下時,大家沒有細想就答應了下來,不過眾人還是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了他。
「其實這個說來也很平常,你們沒有發現這一塊方圓近五丈的雪地太過平整了嗎?雖然現在天氣寒冷,又是大過年的沒有人走動,但是這麼大的風,不可能使整塊雪地都如此平整的,一定會有一些高低不平的情況出現。可你們看眼前的這塊地,它除了上面的寸許厚的積雪外,都是平平的一塊。事不尋常必有妖,大帥我們還是繞一下吧。」
解惑聽了他的分析之後,也覺出了這片平地的不尋常,也道:「這位大哥說的是,一路來我們雖然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但是卻不能掉以輕心。越是接近京城,那些想對孫大人你不利的人就越有可能下手,大人,我看還是繞下路吧。」
孫承宗也是個謹慎的人,見他們兩人都這麼說了,就點頭道:「那就小心一些,從右邊繞過去吧。」
不遠處埋伏著的許三倫等人發現對方居然開始改變了方向,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不過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細想了,既然陷阱沒了用處,那就索性發起突襲吧,不然對方就要從其他方向繞行了。想到這裡,許三倫立刻下令:「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