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雖然有著數十名官員,但是所有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他們全部靜靜地聽著唐楓的說話,他們也知道唐楓所說的是事實,之前他們所認為的一切更多的只是自欺欺人罷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要是只歸咎於那兩個死去了的官員的話,朝廷是不可能相信。
唐楓一面說著話,一面打量著眾人的表情,他看到眾人都好似一臉的忐忑,生怕這個時候自己要拉他出來作為替罪之人。所有人都相互看著其他的同僚,面上露出了警覺之色,這畢竟是身家性命攸關的事情,可容不得有半分的馬虎啊。唐楓繼續說道:「不過本官也可以理解你們的處境,有些事情你們做了也多是迫於形勢,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不得以而為。不知我所說的可對?」
見唐大人突然鬆了口,眾人原來很是緊張的神情也鬆懈了幾分,忙都點頭道:「大人說的不錯,我們也是受上面的壓力,無奈才做出那些擾民之舉的,實在是……」他們一個個地都說著幾近相同的話,好象他們真的都是冤枉的一般。唐楓在那靜靜地聽著,似乎也很認同他們的說法,這讓這些人都產生了一個錯覺:莫非之前唐大人這麼說只是為了嚇唬我們?又或是為了給朝廷有個交代,不得不做做樣子?對了,我們好歹送了他這麼的銀兩,他也不至於完全不要這些東西。想到這一些,眾人的面色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了。
「但是,」就當眾人以為這不過是循例而為之時,唐楓卻又拋出了一個讓他們心驚肉跳的詞來,見大家再次看向了自己,唐楓才繼續道:「雖然如此,你們卻還是有罪的,不過並非主犯,而是脅從,所以本官可以代你們向朝廷求情,讓你們待罪立功!」
「大人說的是,我們都是有過錯的,的確應該向朝廷請罪!」這些人也不是初到官場的新丁了,很快就看出了唐楓的真實用意,既想顯出他的作為,又要保證這些人的位置,那就只有用這一招了。大家對上書請罪也並不抵觸,它比真的定罪可要好多了,便紛紛應了下來。
「既然你們都同意了本官的意思,那本官問你們,此次事變的元兇又是什麼人?」
「當然就是畢巡撫和海知府了!」有人連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但是唐楓卻搖頭道:「我早說過了,這兩人是不夠的,兩個死人是不足以讓朝中的大人們滿意的,也是不可能讓百姓們相信的,所以我們還需要活的人來擔罪!」
活的人?那不就是在場的這些人了?頓時,所有人的面色再次緊張了起來,要不是這裡的人沒有心臟病,說不定被唐楓這麼一松一緊的搞法有人會病發而死。大家開始拿眼往其他人身上瞄,一旦發現別人看向了自己,他們的心就是一緊,生怕別人會將自己定為那元兇之一。所以場上立刻出現了各種的不信任,目光一落在某人的身上就連忙移開,生怕那人對自己起了疑心,來個同歸於盡。
唐楓在這個時候卻好整以暇地端起了酒杯,慢慢地嘬了起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現在這些官員人人自危,一心想著就是自己不要有事,這樣他們就不會對有些事情多加考慮,而當自己稍後拋出那人時,大家才不會反對。都到了要命的關口了,大家還會想著保其他人嗎?不過這一切還得再等等,必須要等到他們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才能用。
席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許多人的臉上都是陰沉沉的,大家都在猜測著其他會不會拿自己當替罪羊。就當這個時候,唐楓終於又開口了:「各位大人,不知你們以為本官的想法如何?只要再找出一個足夠分量的人來和畢巡撫他們一道擔此罪,你們就可以脅從和迫於無奈的理由暫時躲過去了。」
沉默了好一陣後,才有人小心地道:「大人能為下官等著想,著實讓我們感激,這也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只是不知道大人想要什麼人來頂這個罪呢?」他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唐楓,他們這才想到這個人選可不是自己這些人說了算的,那還得看唐楓啊。現在只要唐欽差指著一個人:「就是你了!」想必其他人都會隨聲附和的。大家都在猜測著這個人是誰,同時在想著自己是否一向對欽差恭敬,給他的那點孝敬是否足夠。
唐楓的面上依舊帶著微笑,慢慢地夾起一筷菜放進口中咀嚼了兩下咽了之後才慢慢地道:「你們怎麼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今日什麼人沒有到場,那就是最好的人選了,而論起身份來,他也比你們都要高,足夠有說服力說他是主犯之一了。」
眾人先是一陣輕鬆,然後就知道了他所指的是什麼人了。今天沒有到場的屬於山東的官員只有兩個,孟清國既然是白蓮教的姦細,自然不可能再讓他做什麼罪魁禍首了,那麼剩下的那人就呼之欲出了——何必昌。
「論起官階,他確是比我們這裡所有人都要高,論大權也是僅次於巡撫的布政使,若是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在他的身上,的確是說的過去的。」許多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是一直以來這裡的人都以何必昌馬首是瞻,一下子要將他給推出來頂罪,似乎還真的沒有這麼大的勇氣。而且他們也知道這個何必昌可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人,若真要他頂罪,萬一他一瘋起來將大家都拖下水的話,可就完了。
「一個個的既不想擔責任,又怕這怕那的,這樣的人如何能成大事?」唐楓心裡充滿了鄙夷,但是為了自己的想法能夠得以施行,他卻不得不繼續開導他們:「巡撫乃是一省的官長,他是罪魁之一自然不錯,但若是布政使沒有站在他那邊的話,巡撫恐怕也不可能做成許多事情吧?所以由他來擔下第二責任也是很應該的。
「我也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事情,如果本官可以肯定他不會將一切上報朝廷,不知各位大人還敢不敢這麼做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大家當然是樂得讓人背黑鍋了,所以這些人都紛紛點頭道:「一切只聽唐大人你的吩咐。」唐楓見終於說動了他們,心裡也暗自得意,可他卻依然嚴肅地道:「不過此事茲事體大,你們可萬不能泄露了出去,不然,你們自己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我等自然以大人你馬首是瞻,不敢讓那人知道此事!」眾人信誓旦旦地說道,同時相互間看了一眼,充滿了懷疑之色。這正是唐楓所要的局面,因為這件事情,這些人之間就已經埋下了不信任的種子,那山東濟南的官場就不會再是鐵板一塊,想要徹底地欺上瞞下是全無可能了。
將這些人都打發走了之後,唐楓才慢慢地走到了臨近酒席處的一間房子前,對守在那的人說道:「開門吧。」門一開,唐楓就看到了一雙憤怒、絕望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居然就是唐楓剛剛還在提到的那個布政使何大人了。
此時勒在他嘴上的布條也在唐楓示意之下被取了下來,他恨恨地看著唐楓,用嘶啞的聲音道:「唐大人,我何某人究竟哪裡得罪了你,你為何要用如此毒計來陷害我?」
唐楓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笑著道:「你並沒有在哪裡得罪本官,甚至還對我百般的奉承和巴結,我和你沒有私人的恩怨!」
「那你還用這法子來坑我?把我坑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何必昌簡直難以相信地說道。唐楓臉上的笑容一收:「我和你沒有私憤,卻有公仇!若不是你這樣的人在山東做下一樁樁的罪事,山東會變成這個樣子嗎?若不能將你等樣人繩之以法的話,這天這地,那些死去的百姓都不會安心的!」
「你……」何必昌一時說不出話來,但在呼呼喘了半天氣後還是說道:「我承認我犯下了錯事,不過其他的人呢?他們也沒少做那些事情啊!」
「我知道,他們並不是我所說的那麼無辜,他們所做的錯事並不比你少。不過我卻不可能將濟南甚至山東的所有官吏都給換了的,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決心!我能做的就是殺一儆百,拿一個夠分量的人來開刀了,而何大人你就是最佳的人選!」
「你……」這下何必昌是徹底地無語了,唐楓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當然不可能再給自己機會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裡咒罵著唐楓,讓他立刻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唐楓看上去卻絲毫沒有被他詛咒的模樣,依舊是帶著几絲冷笑地看著他:「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不甘心?被你們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們更加不甘心,他們又能怎麼辦?不過我卻有一個可以讓你的心理稍得平衡的辦法,不知道何大人你想不想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