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昨天晚上的這麼一鬧,以及整個白天的布置之後陶定已經很是疲倦,可他卻並沒有一點困意。當打發了麾下的人去準備與休息之後,陶定反而患得患失了起來,一遍遍地盤算著明天的刺殺行動,該怎麼樣以最快的速度殺死唐楓,怎麼樣控制住可能混亂的場面,又仔細地想著一切的步驟,看看自己有沒有算漏的。
就這樣,在陶定的苦思之中,這個夜晚也就過去了,當他終於再一次斷定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舒出一口氣的時候,發現帳外已經有了亮光,天已經亮了。
整了整身上的衣甲之後,陶定就扶著佩劍走出了大帳,立刻就有幾名親信上前,拿眼看向了他。「呼……」在重重地將悶了一晚的氣吐出去之後,陶定感覺湛江已經有了莫大的勇氣,便小聲問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吧?」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道:「走,隨本將一齊去谷口迎接唐大人!」當說到唐大人這個稱呼的時候,他的語氣里已經滿是森然之意了。
數百名衣甲鮮明的衛所官兵已經拿著兵器筆直地站在了盆地的入口處,在見到陶定到來時,他們紛紛行了軍禮。對此陶定視若不見,只是正視著前方,邁著堅定的步伐。在看到迎接唐楓的儀仗沒有任何的缺失之後,最後的那一點擔心也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現在他只要將唐楓引入到自己的大帳附近,讓埋伏在那裡的人動手就可以了。
卯時三刻,遠方就揚起了一陣煙塵,一直盯著濟南城的方向看的陶定心裡一陣緊張,知道對方終於來到了。因為心裡的緊張,使得也算是在沙場有過經驗的陶指揮使也不自覺地握緊了佩劍的劍柄,然後邁步向前。
不一會工夫,一行數百人就出現在了陶定的眼前,只見這是一群彪悍如虎豹一般的軍士,不過讓人一眼就看到的卻不是那些目光堅定,秩序井然的京軍將士,而是在他們簇擁下的一個年輕人。只見他只穿了一身禦寒的裘衣,外披一襲純黑色的大氅,在一身甲胄的軍士中顯得是那麼的卓爾不群。而且這一身的打扮並沒有給人一種文弱的感覺,反倒是當看到他手中輕扶的那柄腰刀時,讓人覺著他就是儒將的代名詞。
陶定在獃獃地看了唐楓半晌之後,才記起了自己的身份,忙邁步上前行力禮參見道:「末將山東道任城衛指揮使陶定見過欽差大人。」隨著他的這一聲,谷外的一些人都跪了下來,朝唐楓行起了禮來。
唐楓依舊是端坐在馬上,只是面露微笑地一點頭道:「陶指揮多禮了,各位快快請起,今日是在軍中,這些官場上禮節能免則免吧。」說到這裡,他又像是開玩笑一般地對陶定說道:「本官將話說在前面,此次檢閱乃是為大明,為山東百姓而為,所以若是讓本官發現其中有任何的弄虛作假,我是一定會公事公辦的!」
「這個當然,我們都是真金不怕洪爐火的將士,自然不怕大人不滿意了!」陶定立刻回答道,這聲音傳進了邊上的將士們的耳中,他們便齊聲道了一句:「真金不怕洪爐火!」
雖然這有早做準備的嫌疑,但唐楓卻並沒有往心裡去,而是笑道:「好!若是這三千多的將士真能如此一心,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還請大人先入主帳稍事休息,待奉過茶之後,再觀將士們操練!」陶定又說道。
不想唐楓卻一擺手道:「此地離著濟南城也不過十多里路,本官還沒有那麼嬌貴,走上一二十里路就要休息。而且現在天氣不錯,正好觀看將士們的操練。陶指揮,你也不必招呼我,現在就去命將士們操練起來吧!」
「……是!」陶定沒料到唐楓會一口拒絕了自己的提議,心裡一緊,但在看向唐楓,發現他並沒有什麼異樣之後,才放下心來,在答應了一聲之後,就往軍中而去。
不一會工夫,原來還是靜止的軍營就動了起來,不過轉瞬時間,那一座座剛才還樹立著的帳篷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整齊劃一的隊伍。看到這一幕,唐楓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這還真有些意思,連拔營都如此迅速!」
當然,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隨著鼓聲,旗幟的指揮,一列列的將士就排出了一個個的陣勢,看上去還真像那麼一回事。不過這一切都只能騙騙不懂軍事的門外漢,對唐楓這樣受過孫承宗這樣的大家指點,又經歷過遼東烽火的人來說,這些都是小兒科。
在戰陣的變化做完之後,就是一隊隊人馬捉對的廝殺,這種演戲成分比較高的行為當然不能讓唐楓多感興趣了。不過他的雙眼卻並沒有轉向他處,反倒是仔細地看起了那一隊隊正在場地上來回奔跑的軍士,似乎在找著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在到了午時的時候,這些官兵已經演練了許多當兵者應該掌握的手段,就算眼前沒有城池,他們也做出了攻守的動作,這也足可看出他們日常也是有著操練的。唐楓看了身邊的張文聰一眼道:「你看這些人怎麼樣?」
張文聰的神色全沒有唐楓那麼放鬆,而是緊繃著臉,見唐楓問話才道:「若說他們是精銳之師,那是自欺欺人。不過就他們訓練有素的動作來看,這支人馬就足以將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支亂民隊伍給擊潰了!」
唐楓不對他的話做出什麼評價,只是笑了笑,然後用馬鞭指向前面還在進行著操練的軍隊道:「你可發現了其中有些軍士與這個整體格格不入?」
「唔?」張文聰一呆,但在仔細地觀察了那邊的官兵之後,便點頭道:「還是大人有眼光,的確其中有數百人似乎是有意在配合著其他人的動作,莫非……」
唐楓用眼神阻止了他的話,點頭道:「知道就好!看,陶指揮又過來了。」
此時的陶定已經是滿臉紅光了,顯然剛才的指揮他也是全情投入的,現在已經用不了他在前面指揮了,才趕來看唐楓的意思。「唐大人,你看末將麾下的將士們怎麼樣?」
「不俗,以我大明衛所官兵的要求來看,陶指揮麾下的人馬已經是達到要求了。」唐楓笑道:「看來本官要向你道歉,並收回之前所說的話了。」
「大人這麼說就讓末將無地自容了,這訓練軍士,使他們成為我大明的干城乃是我等為將者該盡之事,大人之前這麼說也不過是怕我們軍備廢弛而已。」
唐楓呵呵一笑,似乎對他如此得體的話語很是滿意,見到他如此高興,陶定便繼續道:「如今已經到了中午,大人你若是不嫌棄的話,還請在末將的營中一同用餐。一來可以讓末將稍盡地主之誼,二來末將和手下的將領也好聽聽大人對此次軍演的看法,使我們有所收益,不知大人可肯屈駕啊?」
「陶指揮客氣了,既然你們是出於一片真心,本官自然不能推辭了,就在操練結束之後與你一道用飯,我們也可以就用兵之道做些探討。」唐楓點頭道。聽他答應了自己的邀請,陶定的心裡就是一陣歡喜,他知道自己的計畫已經就要成功了。
在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軍士們就停止了操練,然後就又按著之前的樣式重新布下了營寨。之後,唐楓就在陶定的引領下進了營門。一面走著,陶定一面向唐楓介紹著每一個站在邊上的將士的姓名和職位,做足了一個指揮使該做的一切。
眼看著就要到自己的大帳之前了,陶定的心裡沒來由地再是一陣緊張,他硬是壓下了這種感覺,用盡量平靜的動作和聲音指著帳前站立的那些軍士道:「大人請看,這些人都是末將從軍中選拔出來的佼佼者,現在是末將身邊的親兵。」
「哦?」唐楓遠遠地站住了身子,打量起了那些站得筆直的士卒來:「看上去果然比這裡其他的將士更加的威風,也更有煞氣!」見唐楓突然停住了往前的腳步,使得在他身邊的陶定也不得不停下步伐,然後很是古怪地看向了唐楓,心裡卻是打起了鼓來。
唐楓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陶定:「指揮使大人你一定很奇怪本官為什麼不再往前走了吧?不過本官卻更奇怪你為什麼好好的朝廷武官不當卻去做那白蓮教的走狗。」
「啊!」陶定大驚地看著唐楓,他的這句話實在是太突然,使得陶定連辯駁的想法都生不起來。唐楓呵呵一笑道:「這些人就是你想以之來刺殺本官的吧?可惜就憑他們的本事,還不能對本官構成威脅!」
唐楓的「威脅」二字一出口,他身邊的護衛就突然動了起來,五十人從馬上取下了長長的火槍,將唐楓圍在了中間,同時其他人也從厚厚的袍子下面拿出了各式兵器,以猛虎撲食一般的架勢往那些陶定的親兵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