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楓來到看押著那幾個富戶的二進院落時,那守著門的軍士就上前報道:「大人,那姓王的剛跟小的說他想見您一面。」唐楓微不可見地一點頭後,就往關著王俊卿的房間走去,他知道自己給對方的壓力已經足夠了,看情況這人已經支持不住了。
門一開,唐楓就看到了王俊卿如前一般地坐在床上,一看到走進來的是唐楓,他的神色就是一緊,然後從床上下來,朝唐楓拱手為禮。對他已經大變的態度,唐楓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隨口問道:「王員外,你可是已經有打算了嗎?我說了今天一定要有個交代,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王俊卿有些吃力地吐出了一個字,在過了好一會之後才繼續道:「大人你真能保證如果我肯將一切都招出來的話,我和我的家人不被白蓮教的人所害嗎?」
唐楓冷聲笑道:「怎麼?你作為我大明的子民,不相信官府的力量,卻在忌憚那邪教?如果你所說的都是實情,對我將山東的白蓮教也大有好處的話,我就會幫你和家人離開此地的。不過,你要保證自己將所有知道的都告訴我,不得有任何的隱瞞。若是到好似後讓本官發現你言不由衷的話,你是可以猜到結果的。」
「好,我說!」在過了好一陣之後,王俊卿才鼓足了勇氣說道:「我將我所知道的所有有關白蓮教的事情都說出來。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提醒大人你一句,你雖然搶先一步,將我們幾人都給抓了進來,但是那挑起百姓仇恨的人還是有的,所以您還是先讓那些軍爺留意一下吧,說不定明天就會有人再次衝到衙門口來了。」
「聽了你這句警告,本官總算是信你是有誠意的了。」唐楓一笑道:「不過你大可放心,你所說的亂局已經被本官阻止住了。」
「什麼?」王俊卿難以置信地看著唐楓,不明白他哪來的這麼大的本事。因為他處在了巡撫衙門的二進院落之中,與外面隔了幾重的院落,所以雖然外面吵翻了天,可這個身陷囹圄的人卻對此全不知情。為了使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唐楓也不作隱瞞,很是痛快地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末了道:「現在你可以相信本官有這個能力保住你了吧?」
「大人果然是好本事,白蓮教的這個計策居然被您三言兩語就給破去了,若是之前時您也在的話,恐怕就起不了民變了。」王俊卿由衷地讚歎道。
「這些恭維的話你就不要多說了,你且說說自己是為什麼會加入到白蓮教中的吧。」唐楓深諳詢問的技巧,知道要循序漸進,從對方最容易出口的事情上來進行突破。
果然,王俊卿似是想到了以前,面帶緬懷地說道:「在下之所以入了那白蓮教也是為勢所迫啊,若不是那些狗官……」說到這裡,他稍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唐楓,生怕他因為自己的出言不馴而生氣,見對方沒有反應之後才改口道:「若不是那些大人們太過分的話,我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說著他就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痛訴起了那些濟南一府官員的行徑,如今他已經是階下囚,也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便連那些官員對百姓的盤剝也毫無掩飾地全說了出來,直聽得唐楓也咂舌不已。
「當然,若只是苛捐雜稅也倒罷了,但那些大人們為了迎合京城的魏公公,便在這濟南城裡為他建起了生祠,還有那曲阜的孔廟那也正在建著他魏公公的生祠。」這個時候王俊卿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在向唐楓交代自己是如何會進入白蓮教的,而是變成了控訴。
雖然唐楓早已經有了準備,知道這次的民變除了白蓮教的妖人在旁煽風點火之外,地方官員也是難辭其咎,但是現在聽他訴說著這一切還是又驚又怒。他實在想不到山東一地的官治已經到了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看來自己這次平息民變之後更要出手管上一管,既是為了朝廷,更是為了百姓。
在聽了王俊卿的這一番控訴之後,唐楓才問道:「雖然如此,但你們幾人好歹也是家中殷實之輩,怎麼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那些尋常的百姓交了稅銀之後,家裡也就拿不出什麼來了,官府的人也不敢過於逼迫。他們又想奉承人,又想建生祠,自然只好拿我們這些家裡有些錢財的人開刀了。幾次下來,任是我們家中有著不少的錢財,也被他們搜刮一空了。後來就有人與我們提起了白蓮教,說是無生老母可以幫我們,只要我們肯入教,他們就會想法子使官府不向我們徵收額外的錢財。在權衡了一下之後,我和那幾個員外一起都只有加入了。」
唐楓這才知道這幾人之所以加入到白蓮教也是為勢所迫,心裡也不禁為他們感到無奈。在苦笑了一聲道:「這也是當地官府太過昏聵啊,本官可以理解你們的苦衷,只要你們肯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的話,我可以保證不怪罪你們。」
「其實我們加入到這白蓮教也才不過三兩月罷了,對其的秘密所知也很是有限。」王俊卿看出了唐楓的說話是出於真心的,便也不再有所隱瞞了:「之前我們只是提早知道了濟南城中會有大亂,而將自家的財產轉移了一部分出去。而後他們又找到了我們,說是要試我們是不是真的一心為教,就讓我們在這次借著要官府賠償我們的損失來激起民變了。」
唐楓點頭道:「這些本官都已經掌握了,可還有什麼是你所知道的。」
「這個……」王俊卿也知道單憑這些是不足以抵過的,便開始仔細地想了起來,好半晌後才道:「對了,在安排我們進城之前,他們曾說過他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說是一旦我們在城中真的激起了百姓對官府的不滿,他們就會讓更多的人殺進城來,替我們出氣,殺了那些貪官,使濟南真正成為白蓮教的基地。」
唐楓眉毛一挑,知道自己問到了關鍵問題了,便立刻道:「他們可曾說了那些殺進城來的是什麼人了嗎?你認為這會不會是他們為了使你們死心塌地做事而編造出來的?」
「這個是在我們答應了之後,那人一高興才說出來的,應該不是謊言吧。」王俊卿回答道,「不過究竟是些什麼人,我卻也不得而知了,以我們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太多事情的。」
雖然從王俊卿那裡問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消息,但唐楓對與他之間的談話已經很是滿意了,至少唐楓已經知道了山東的吏治真的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還知道白蓮教另有打算。在從王俊卿那走出來之後,他又去了其他三人的廂房之中盤問。
其他三人顯然也已經被唐楓之前的話給嚇得沒了辦法,見他再次來見自己也不再多做掩飾,很快地就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給說了出來。這些人與王俊卿在白蓮教中的地位相彷彿,所以他們所知道的東西也差不多,不過那趙員外卻在最後說出了一點讓唐楓很是興奮的事情:「我還記得他們曾說過,在官府中也有著一個人是他們白蓮教的人。」
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來證明自己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唐楓心裡一動,忙問道:「你可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但是顯然趙員外是不可能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在苦想了良久之後,他才說道:「我只聽說這個人乃是山東幾個大員之一,而且他有權調動兵馬。」
「有權調動兵馬?」唐楓知道在這個體制下能夠調動山東兵馬的人並不多,那範圍也就縮小了許多,同時有一種感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心裡,但是當他再回過去想時又想不起是什麼事情了。不過光是這一些已經是很大的收穫了,唐楓就不再逼迫對方,在安慰地沖他一笑後,就離開了。
「現在白蓮教的情況我已經有所掌握了,他們還將有下一步的計畫,不過他們會不會因這次的民變沒有起來而放棄呢?不管如何,城中的戒備一定要嚴密,不能讓這些宵小有可趁的機會。」唐楓在心裡暗自盤算著,一面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才剛剛喝過了一杯茶,想要休息之後用晚飯,就看到張文聰面帶古怪笑容地走了進來。見他笑成這樣,唐楓便起了好奇之心,問道:「你是怎麼了?咋笑成這樣?」
張文聰嘿嘿一笑道:「末將還沒有被那些大人們如此禮遇過,所以才會如此失態的。」
「什麼大人們?你說得詳細些!」
「是這樣的,剛才何大人他們派人給末將送了請柬,說是要請末將過府飲宴,末將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樣的好事呢。對了大人,你說我應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