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後院的第二進此時正關著那被抓的城中的四個與白蓮教有著瓜葛的富商,這裡的條件比前面要好了許多,他們四人還被每人分了一間房,除了門前有軍士把守,出不來之外,其他都和客人沒有什麼分別。
唐楓來到其中一間房前,問看門的士卒道:「怎麼樣?這個王員外肯說什麼嗎?」那士卒無奈地一搖頭:「自從他被關進去之後,就沒有再說過什麼話。」唐楓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黃克真也在門外等著,然後他便走了進去。
這裡畢竟才剛剛受到過亂民的攪擾,所以房中的器具都破碎不堪,除了一張大床看上去還算完整。現在那王俊卿正坐在那張床上,聽到有人進來了,便抬起了頭看了過來。在發現來的是唐楓後,他明顯有些吃驚,不明白身為欽差的唐楓怎麼會來見自己這個階下囚。
唐楓走到了他的跟前,仔細地端詳了他半晌之後才道:「看來你沒有任何的擔心哪,居然能夠這麼坦然地坐在這裡,難道真的以為本官拿你們沒有辦法嗎?」
王俊卿抬頭看向了唐楓道:「大人你是朝廷的欽差,要對付我們這些草民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不過在下並無過犯,又有什麼好怕的?即便是大人真要取我性命,我也只好認了,不過這對大人你的名聲,只怕是很不利吧?」
「好一張利口啊,那你剛才在堂上怎麼不這麼說呢?」唐楓冷笑一聲道:「想必是被關進了這裡之後,苦想出來的應對之法吧?你乃是白蓮教的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我便是現在將你拉出去明正典刑,只怕也沒有人會提出什麼反對!」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們這些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什麼時候成了白蓮教徒了?除了那幾尊什麼彌勒佛之外,大人你可沒有任何的證據啊。」王俊卿顯然在這半天里想了許多,所以在面對唐楓時全沒了之前的畏懼之色,反而變得咄咄逼人了。
唐楓並沒有因為他的狡辯而生氣,反倒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直到王俊卿被盯得全身難受的時候,他才開口:「我知道你所依仗的是什麼,你想著自己還有同黨未被我抓住,所以妄想著他們能夠幫你逃脫吧?不過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想要依靠的人是靠不住,他們除了在暗地裡做些事情之外,全無用處,更別說來巡撫衙門救你們了。只有將一切從實招來,才能保住自己,不然的話……你也應該我朝對付你們這些白蓮教妖人的手段了。」
「大人所說的全沒有根據,在下一概不知!」王俊卿死不開口地說道。
唐楓笑了,但是笑聲里卻透出了無窮的殺機:「既然你如此鐵了心,我也不逼你,再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吧。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我們手上可不止王員外你一個人犯,只要其中一個人吐露了實情,我們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一切,而其他的那些人就全沒了利用價值。你好好想想吧,要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我會饒你不死,甚至可以將你的家財都還了給你,但若是由其他人說出來的話,我只有殺了你以正國法了!
「我知道你心裡在擔心些什麼,白蓮教這等邪教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不被人發現,是會威脅你們這些人,一旦暴露了身份不得將自己知道的一切泄露,不然就殺你全家。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白蓮教終究是鬥不過朝廷的,只要本官一句話,就可以幫你遠離山東,去江南過好日子,這樣他們就無法找到你了。但如果是由其他人先將一切都供出來的話,我也可以放話出去,說是你將秘密供出來的,到時候你恐怕是死也要連累自己的親人了。你好好地想一想吧!」
唐楓說到這裡,仔細打量了一下王俊卿的面色,發現他果然有所動搖了,便搖頭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是在今天天黑之前給我一個交代。」說著又往門口走去,待到了門前時,他又突然回頭道:「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那濟南城外鄭家村裡的白蓮教徒已經被我們一網打盡了,我們也捉了不少人,現在正在前面的院落里受刑。要是他們熬不得刑,先將事情都招了出來的話,你們再想說什麼也都遲了。」說完這話,他一拉門,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只留下王俊卿呆楞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唐楓便繼續進了其他三個廂房,對其餘的三人也說了一番相同的話,並告訴他們自己的耐性是有限的,一旦天黑之後他們還是不肯招認的話,自己就會把他們扔給外面的人用刑。
在跟著唐楓見了這四個人,在外面聽了他那大同小異的話之後,黃克真的心裡滿是疑惑,他在唐楓走出最後一人的房門之後就輕聲問道:「大人,你如此和善地與他們說話,真的能夠撬開他們的嘴嗎?看他們的樣子是不動刑不肯說的啊。」
唐楓有些疲憊地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使自己舒服一點,然後笑道:「如果這幾個人夠聰明的話,我想他們會向我坦言一切的。」
「這是為何?」黃克真好奇地問道,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為什麼人聰明了反而會招認呢?唐楓看了他一眼道:「跟我回後院再回答你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在進到唐楓那位於第三進院落的卧室之後,唐楓就很沒有風度地躺了下來,這幾日來他實在是太辛苦了,今天又沒有怎麼休息,剛剛還花盡了心力,自然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這下黃克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要是問話吧,怕影響唐大人休息,但是不問,卻又心有不甘。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唐楓開口了:「黃百戶,你坐下吧。」
黃克真知道這是唐楓要為自己解釋了,忙很是恭敬地坐了下來,然後靜靜地等著。唐楓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才說道:「黃百戶,你也是老於刑訊的人了,我且問你,要是在一個案子上有張三、李四兩個人犯被你們錦衣衛的人所抓,可你們又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切,你們會怎麼辦?」
「那當然是用刑了!在我們錦衣衛的大刑之下,沒有什麼人能熬住了不招!」黃克真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唐楓只得發出了一聲苦笑,自己的確是問錯了人,時代也不對,在大明朝的錦衣衛眼裡,可沒有什麼人權的。於是便又說道:「可若是這兩人身份特殊,不能用刑呢?」
「這樣……」黃克真還真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沒了主意,只得獃獃地看向了唐楓。唐楓一笑道:「張三、李四兩人自知犯了事,明知承認了就是個死,當然是不肯認罪的,而我們又不好用刑,自然只有用計了。我的辦法就是將他們兩個人分開來看押,使他們不能相互通消息,然後再分別告訴他們,若是肯招認一切,並且揭發對方的話,我便可以讓他以功抵罪,放他離開。但若是對方先一步將他們的罪行招認的話,那死的就是他了。當然,如果兩人依舊是都不招認,我們也會因為沒有證據而輕判他們。比如原來是要發配三千里的,就會被定發配一千里。」
黃克真似乎是有些明白了,說道:「大人的意思是,張三和李四回因為生怕對方先自己而將事情給說出來而陷自己於死地,所以會一起向官府招認了。」
「不錯,這樣一來,我們不用刑也能將他們兩個的罪行給定下來了。不過因為他們兩人都招供了,也就不存在殺一個放一個的情況,那這兩人依舊要被流放!」
「大人就是借著這個方法來逼迫那些個縉紳將一切都招出來,卑職這下總算是明白了。只是幾番話罷了,就可以抵過我們錦衣衛的大刑了。大人果然是好手段!」黃克真滿臉崇拜地道,但隨後又擔心地道:「可要是他們都相信其他人不會出賣自己呢?那可怎麼辦?」
「這一點也不是沒有,不過我最後說的一句話卻可以讓他們打消這個僥倖心理。他們這四人顯然還算是有點信任的,但是對鄭家村的那些人可就沒有這麼大的信心了,所以他們除了要防備其他三人外,還要擔心那些正在受刑的人,所以我想用不了半天他們就會陸續地向我招認一切了。」唐楓自信滿滿地說道。
「大人我還有一事不明,其實這些士紳不曾吃過什麼苦頭,我們大可用酷刑逼問,何必費這麼大的心思呢?大人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很簡單,因為這幾人還動不得!我想很快,你就會知道原因在哪裡了。」
正當唐楓說完這一切之後,就有一名軍士快步來到了房門前道:「大人,城裡又發生了騷亂,張總兵讓小的特來稟報!」
「看,我說事情還沒有完吧!」唐楓一笑道,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直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