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家中設下的宴席,所以在菜肴上是無法與昨天的相比的,不過唐楓請了駱養性前來也不是為了吃飯,倒也沒有覺得多尷尬。席間相陪的除了邀駱養性來唐家的呂岸之外,還有田鏡,四人就一邊禮節性地寒暄著,一邊入席吃飯。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駱養性在放了筷子之後,才笑著看向唐楓道:「唐大人昨天才請了眾兄弟飲酒,今天又著人給我下了邀請,不知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雖然他是因為呂后後來所加說的那一句和他的父親的事情有關才來的,但現在卻不好當面相問。
唐楓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駱大人的身世,原來駱千戶你乃是前錦衣衛指揮使的公子,為表我的相敬之意,才冒昧請的駱兄你再來赴宴。而且我還知道駱指揮使大人之所以最後被革去了官職也與某些人有著很大的關係,所以才想著與駱兄你好好地談談。」唐楓和田鏡商量了一下,得出了一個結論,此事還是攤開了說比較好,若是雙方都有所顧忌而都兜著圈子說話的話,只怕怎麼都說不到一塊去。現在見駱養性果然不肯早自己一步說出心裡的事來,就索性先說了出來。
駱養性先是一呆,隨後道:「不知唐兄你所指的卻是什麼?先父出事時我尚在外遊歷,對他的情況所知有限,要是兄能見告的話,我是不勝感激的。」
「裝吧,你小子就裝吧。身為錦衣衛的千戶要是這樣大的事情都查不到的話,你也就太無能啊。」唐楓心裡滿是好笑,在與田鏡交換了下眼色之後才道:「我從人口中得知,原來駱指揮使大人是因為與魏閹一黨屢次為難,終於讓他們懷恨在心,才被他們找了一個由頭給革去了官職,然後關進了大牢之中的。怎麼,駱兄你當真不知嗎?」
「這……此事我確是不知,我一直以為是先父做了什麼錯事才被關進牢里的,不知大人你是從何人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駱養性滿是疑惑地看著唐楓問道。看他的這個樣子倒讓唐楓有些迷惑了,為了不使信王受什麼牽連,他只得說道:「這事我是從其他的錦衣衛的同僚口中聽來的,他們那時候也在京中任職,對此自然知之甚明了。」
駱養性聽了這話之後,面色有些黯然了,但是卻並沒有像唐楓所猜想的一般有所說辭,這就讓唐楓更為迷惑了。正在這個時候,呂岸開口道:「經大人這麼一說之後,我也有了這個印象。記得那時我還是錦衣衛里的一個小校呢,就聽說駱大人總是與東廠的人為敵,當日有人告發了東林黨的汪文言,說他犯了大罪,最後大人也沒有傷他分毫,最終輕易就放了他出去。可事後不久,駱大人就因事被關進了大牢!」
駱養性聽著自己父親的遭遇,面色更為暗淡了,這一切都落在田鏡的眼中,他在輕咳了一聲後才道:「俗話說父仇不共戴天,為人子者若是連父親的血仇都不知報的話,就枉稱為人了。不知駱大人在聽了此事之後有何感想啊?」
駱養性心裡不斷地轉著念頭,在沉默了有近一盞茶的工夫之後,才抬起了頭來道:「唐大人,兩位,你們也不必再拿言語來激我了。其實昨天在宴上聽唐大人你說了那一番話後,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現在你們既然敞開心懷說了實話,我駱養性便也不再隱瞞了。
「不錯,我其實早在任了錦衣衛之職之後不久就知道了先父的死因,也曾想過替父報仇,只可惜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千戶,無論是權還是勢都無法與魏閹相比,所以我這些年來一直隱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為報得大仇!大人此次既然肯開誠布公地將自己對魏閹的敵意給說了出來,想必你一定是有著什麼打算的吧?若真有用得著我駱養性的地方,你只管吩咐,我必不會推辭!」說完話他就直看向了唐楓,等他開口。
沒想到原來謹慎小心的駱養性在有了決斷之後像是變作了另一個人,居然會如此直接,唐楓三人倒被嚇了一跳,若不是此人的底細是真的,又有信王的保證的話,唐楓說不定都會打退堂鼓了。在定了定神後,唐楓才道:「駱兄你說得不錯,我確是有了一個逐步對付閹黨的計畫,之前將崔呈秀趕出京城就是計畫的一部分。」
駱養性想到之前唐楓所做的那一切,就更相信他的話了,於是問道:「那麼請問唐兄你接下來想要怎麼做呢?」既然唐楓稱他為兄弟,他也這麼稱呼對方了,這樣就顯得兩人的關係又拉近了不少。
唐楓說道:「此事你昨天也看到了,那就是想辦法讓錦衣衛為我所用了。閹黨之所以能夠控制群臣,除了魏忠賢的權勢之外,更為要緊的就是廠衛的監察機構了。若是我們能使得錦衣衛不為閹黨賣命,那魏閹就如少了一隻臂膀,到時候我們想要對付他就容易得多了。而若是能讓錦衣衛成為我們的臂助的話,那想剷除他們就更是易事!」
「看來我昨天沒有猜錯,唐兄你果然是打著這麼一個主意,不過昨天你卻不敢以實言相告。」駱養性呵呵笑了起來,「你所找的對象是對的,不錯錦衣衛這兩年來為東廠所壓制,所有人心裡都很是不滿,只要撩撥起了他們心中的怨懟的話,便能趁機將他們拉到閹黨的對立面了,不過卻還是有一些難處的。」
「駱兄你一直身在錦衣衛中,對他們的事情比我們是要知道得多了許多,有什麼難處還請直言!」唐楓給他斟了一杯酒後說道。
駱養性謝了一聲後,才說道:「這為難的地方就在於田爾耕和許顯純二人了,這兩人是靠著巴結魏忠賢才坐上現在的位置的,所以他們對魏閹那是很忠心的,你說他們肯和閹黨為敵嗎?而他們手中就掌握著所有錦衣衛兄弟的升降大權,兄弟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啞忍的。所以要想讓錦衣衛和閹黨為敵,最要緊的就是消除這兩人對弟兄們的控制。」
唐楓聞言就皺起了眉來了:「這可就有些難辦了,他二人乃是朝廷所定的錦衣提督和僉事,豈是我能夠輕言廢除的?」駱養性笑了起來道:「大人你這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你可莫要忘了,就在幾日前你就將身為左都御使的崔呈秀給趕出了京城,還有什麼是你做不成的呢?還有,其實我們錦衣衛的兄弟已經對田大人和許大人頗有微詞了,若不是他們兩人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敢替兄弟們撐腰的話,我們早就與東廠爭上一爭了。所以大人你要是想對付他們,倒也不是全沒有一點機會。」
唐楓看向了田鏡,想聽聽他的意思,田鏡便說道:「駱大人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錦衣衛是一把刀,要它傷人在於刀握在什麼人的手上,倘若大人能將許、田二人給除去了,那這把刀就會在您的掌握之下,到時可不光是斷去魏閹的爪牙,而是奪了他的爪牙了。」
「正是田老所說的,其實唐大人你在上次去南直隸時曾做了一件事情,早已經使得田爾耕丟了大大的面子,現在只要再多添幾把力,他自然無法再彈壓住兄弟們了。」駱養性深表同意地點頭道。
「你指的是……」唐楓忙問道,他可不記得自己在那時候做了什麼和錦衣衛有關的事情了。駱養性呵呵一笑道:「當日大人曾為了幫助信王而得罪了我們錦衣衛的人,後來更使得那些守在信王府前的兄弟受了懲處,這還不算,之後更有人因為窺探貴宅而被人所傷,那田爾耕因為怕被魏忠賢知道而怪責居然將他們給譴出了錦衣衛。此事之後,兄弟們對田爾耕他們已經不再信任,只是因為對方的身份才不得不聽令。若是大人能夠多做出這麼些事來,使得兄弟們對他們更為不滿的話,或許這兩人就無法再居此位了。」
聽他這麼一說,唐楓就看向了在一邊的解惑,想到他居然在無意中有幫了自己這麼一個大忙,心裡大為感嘆。在等了下後道:「若真如你之所言的話,我倒是真有辦法使得眾錦衣衛的兄弟對他們產生厭惡之心,不過卻不是我與你們為難,而是讓錦衣衛的兄弟與一些不能招惹的人起衝突。而那田爾耕若是只知道對魏閹馬首是瞻的話,必然不敢替兄弟們撐腰,仗義一來我們的計畫就能達成了。」
駱養性看了一眼唐楓,笑了起來:「大人所說的可是如昨天在席間所說的事情一般嗎?」
唐楓點頭道:「不錯,不過要挑起這些事來卻還要駱兄你的幫助。這幾年來錦衣衛已經被東廠的人完全壓制,恐怕一時還沒有勇氣與他們為敵,所以我要派自己的人帶這個頭。」說到這裡,唐楓一指呂岸和在邊上站著的幾名自己的親兵道:「這個呂岸原來就是錦衣衛的人,還有其他這些兄弟,個個都是遼東的精兵,只要你讓他們進了錦衣衛中,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交由他們去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