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倒了崔呈秀,將他趕出了京城,使得唐楓在朝中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那些閹黨的要員也開始重視起這個年紀輕輕,且是武將出身的人來。而這樣的結果就是唐楓每日里的應酬變得多了起來,總有著一些官員想著巴結唐楓而請他赴宴。魏忠賢雖然明白那一切都是唐楓所做的手腳,但對他卻並沒有多少敵視,在他看來下面的官員間的爭鬥只會有利於自己對他們的控制,而他更還需要唐楓在軍中為自己收買人心,所以對他依舊很是信任。
就因為這些個原因,唐楓這幾日來就顯得很忙了,每日里忙於和人飲酒,忙著在暗中觀察著閹黨的種種所作所為。雖然通過閱讀史書,唐楓的腦子裡知道閹黨是多麼的禍國殃民,但是直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地明白史書中所寫的一切還只是流於表面的。賣官鬻爵等手段根本就是明面上的事情,這些人為了求財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比如現在,唐楓就應兵部侍郎吳淳夫的邀請前來赴宴,就在宴上見到了讓他實在難以忍受的一幕。在酒過數巡,眾人皆有些熏熏然的時候,一名看上去五大三粗,像是軍中將領的人突然取出了一大疊的銀票道:「吳大人,你也應該知道西北之地苦寒,末將又得了老寒腿之癥狀,還請您多多體諒末將的難處,這次就讓末將換了衛所吧。」說著就將那看來有著上萬之數的銀票交到了吳淳夫的手上。
見此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送上了銀票,吳淳夫也沒有一點局促的表情,微笑著收起了銀票,然後道:「此事本官會給你上心的,不過有些需要上下打點的事情還需你自己去做了。」那耿新城見自己的銀票被他收下了,又聽吳淳夫這麼說,知道此事已經成了五成,便立刻點頭道:「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只要吳大人能提攜末將,末將一定不敢或忘的。」
這種公然行賄和受賄的舉動直看得唐楓心驚不已,但當他看向席上的其他官員時卻發現他們卻是很是坦然,顯然這些舉動已經不能叫潛規則,早已是能擺在桌面上說的事情了。待得酒席散去,唐楓和吳淳夫漫步出了酒樓,唐楓才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吳大人,這耿新城的職位並不很高,怎麼就有這許多的銀兩相送呢?」
吳淳夫身為兵部的侍郎,與唐楓的關係在閹黨眾人中也算不錯的,聞言一笑道:「看來唐大人你對有些事情所知還是有限哪。你別看那耿新城只是西北衛所的一個指揮使,他手上卻是有著一座金礦的。那裡的環境的確是惡劣,但是正因如此才會出現兵員不滿的情況,而他靠著吃空餉一途就能賺給盆滿缽滿了。」
唐楓聽了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在遼東時可沒見過這樣吃空餉的情況出現,想不到在西北衛所中卻真有史書上所記載的這種導致明軍戰力遠不如外敵的情況。不過現在西北邊境確也沒有什麼外來的敵人,所以軍不滿員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朝廷又早糜爛不堪,所以才無人查究。心裡記下了此事之後,唐楓才笑道:「既然如此,那他為何還想著往江南調呢?要換了我的話還不如在西北賺飽了銀子後離開的好。」唐楓有心從吳淳夫的口中多知道一些這方面的消息,那麼將來整頓時也好有的放矢,而這些貪賄之人是不會對同樣中飽私囊的人有所隱瞞的,吳淳夫自然知道一些詳細的內情。
「唐大人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西北之地雖然目前沒有什麼外敵,又有空餉可吃,但終究是偏僻之處,沒有過多的好處,而且那裡民風彪悍,一言不合說不定就會起什麼大的衝突,他耿新城在那為官也確是提心弔膽的。而那江南就大不相同了,雖然逃跑的兵員不是西北所能比的,但是只要有心要弄些錢財比之西北窮苦之地要容易得多了。而且那裡更是美女如雲,百姓溫順,他到了那裡就能大享其福了。」吳淳夫說著不禁嘖嘖地嘆了起來。
唐楓這才知道那耿新城為何要花如此多的銀兩謀求調往江南了,正當他心裡為明朝軍備廢弛而感到難過的時候,吳淳夫卻又道:「不過他耿新城想要如願卻還是沒有這麼簡單的,其他衛所的人哪個不是盯著江南這塊肥肉?江南的那些原來的人也想著留任,這一切都要在這段時間裡做出一個決定,所以他們都會四下里活動,我想用不了多久,這些從外述職的武官就會求到唐大人你的門下來了,到時候唐大人你也可以大大地發上一筆了。」說到這裡,吳淳夫就嘿嘿地笑了起來。唐楓心裡雖然對這種行為很是不齒,但是卻也不能與這些人有著太大的差別惹人懷疑,便也像是心知肚明一般地笑了起來。
還真被吳淳夫給說中了,在兩三日後,登門求見唐楓的人便多了起來,許多人都是從外地進京來述職的武將。他們在京幾日之後就知道了最近最得魏忠賢看重的乃是這個叫唐楓的人,而且他們還知道此人也是武官的身份,這下來見唐楓求他代為向九千歲美言的人就更是趨之若騖了。唐楓明白自己現在所扮演的是一個與閹黨中人沒有分別之人,所以心裡雖然對他們的行為很是厭惡,卻也不好閉門不見,幾日下來就見了三十來人,賄銀也收了許多。
看著滿滿一匣子的銀票,唐楓就不禁皺起了眉來:「沒想到連軍中也已經養成了如此風氣,這些將官能夠一擲千金,顯然是家底豐厚之人。而他們的這些錢財又都是從軍餉中剋扣而來,以斑窺豹,足可見我大明軍備是如何糜爛了。或許只有孫大人麾下的遼東大軍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一支百戰雄師了。」
田鏡知道唐楓心裡的感受,也嘆了一口氣道:「官場一片糜爛,自然會影響到整個大局了。而且這些人花了大價錢購得了官位之後必然不會就此作罷,他們一定會變本加厲地從百姓或是軍隊的身上將自己所花的銀子加倍得得回來,如此下去我大明的根基只怕是……」
「這些個國之蠹蟲,真是百死而難贖其罪啊。」唐楓感嘆間就想到了歷史上的大明就是因此而亡的國。以明朝各地所駐的軍隊數量,原來就是有更多的農民起義也沒什麼威脅,但就因為上行下效,軍隊沒有了鬥志,甚至倒戈相向,所以才會讓像李自成這樣的泥腿子有機可趁。想想當起義之初他們碰到遼東軍連戰連敗,而碰到一般的衛所軍時則是連戰連勝,唐楓心裡就更是急切地想要改變如今這糜爛的朝局了。
「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的面色如此難看?」田鏡見唐楓突然沉默了下來,便出聲問道。唐楓苦笑道:「原來我還因為能夠除去了閹黨的一個智囊崔呈秀而有些欣然,但最近更多地接觸朝中情形之後我才知道現在的局面已經有些積重難返了,在閹黨群奸的胡作非為之下,我大明已經如此不堪。除去了一個崔呈秀是遠遠不夠的。」
田鏡點頭道:「大人你說的沒錯,現在的閹黨早沒了可以與之為敵的人,即便沒了崔呈秀也一樣能夠為禍天下。所以大人,我們可不能就此自滿啊。」
「那我究竟該從何處入手呢?軍中的情況雖然嚴重,但是我現在畢竟只是京軍的將官,想要撥亂反正只怕力有未逮。而朝中更全是閹黨之人,我為了不被他們懷疑都必須同流合污,何來什麼辦法呢?」唐楓苦惱地看向了田鏡。
田鏡自從唐楓鬥倒了崔呈秀後就開始幫著他想下一步的行動了,此時見他為難就說道:「老朽也曾有過這樣的苦惱,最終卻有了一個想法。閹黨除了把持朝政,深得皇上的信任之外,最為厲害的手段就是掌握在魏忠賢手中的廠衛的偵察之權了,若是大人能想法子將錦衣衛的人拉來為自己所用的話,或許就有了正面與魏閹為敵的本錢了。」
「將錦衣衛的人收為己用?」唐楓聞言就想到了之前自己與呂岸在回京時所說的一番話來,當時他就曾有過同樣的說法,說是錦衣衛與東廠的魏忠賢未必是一條心的。但當他想到與田爾耕之流的交往時,還是沒有任何的把握:「錦衣衛的田爾耕和許顯純兩人乃是閹黨中的要員,是魏閹的左膀右臂,他們怎麼可能捨棄了這個任由他們胡為的九千歲而和我合作的可能呢?這恐怕很不現實吧?」
田鏡也只是就事而言,並不了解其中的奧妙所在,只得說道:「大人所顧慮的也不無道理,不過事在人為,連崔呈秀都被你趕出了京城,那錦衣衛你也總有辦法收為己用的。」
「希望如此了,現在的大明朝已經到了很危險的時刻,若不能早些除了閹黨的話,恐怕一切都將無法挽回了!」唐楓苦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