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公雞的啼鳴聲響起,村子裡開始有了早起務農之人,當他們走過老胡家的詛屋,發現門外栓著三匹駿馬,還站著一個精壯的漢子時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不知是哪裡來的客人來見這裡居住的老人家了。不過好奇歸好奇,當他們見到呂岸腰間所插的那口鋼刀時,還是很明智地選擇了遠離此屋,以防殃及池魚。
此時在房中,唐楓臉上帶著笑容,欣然道:「既然田老你答應了幫我,那麼現在就隨我們一起返回歙縣吧。」不想田鏡卻一搖頭道:「不,老朽就不去縣城了,大人何時啟程返回京城,老朽就什麼時候動身離開這裡。」
「田老您怎麼會有這樣的決定,難道你不想找那些一年前總是與你為難的人嗎?還有那座因為你們離去而荒掉的舊宅子,難道您不想回去看看了嗎?」胡烈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必了,這些事情我早已經不放在了心上,而且我還得多謝那些逼得我必須來此的人。正因為他們苦苦相逼,才使我能夠真正地靜下心來,在這山明水秀的所在陶冶心情,能夠安心地在這裡讀書。這一年的隱居生涯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當年我在縣衙為師爺時只是一心想著斂財,想著用手上的那丁點權力滿足自己的慾念,現在才知道那時是多麼的昏聵。
「其實那些與我為難的人也不過是受人指使而已,既然當年我害過別人,那麼被他們害一下也當是還了前債吧,所以胡老弟你也不必為此而感到不平了。」田鏡微笑地說道。
唐楓聽了他的話,再看田鏡時覺得他的樣子都與以前不同了,似乎他的身上多了一分恬淡的感覺。或許正如他所說的,在這鄉野間與世無爭的生活使他看清了自己吧,這對一個老人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至少這可以讓他的心境更為平和。
但胡烈顯然沒有這份感悟,他依舊說道:「嗎田老你的舊宅呢?難道你想讓他就此荒棄嗎?那可是您祖上留下來的啊。」田鏡道:「這舊屋今後就留給我的兒子處理吧,反正老朽不久後就要進京了,去不去看他也是一樣。」
唐楓聽著他有些大徹大悟的話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安了,因為如果田鏡真的如他所表現的那樣已經頓悟的話,他恐怕未必能幫自己的忙了。好在田鏡之後又加了幾句話,才使得唐楓心裡的疑慮給打消了:「當日我只為自己而活,但從今後我要為百姓做些事情了,唐大人,這幾日我不離此地也正好將你昨天所說的朝中局勢細細地分析一下,待到大人進京之後我也好有個辦法。」在聽了他這麼說後,唐楓才放心地一點頭:「既然田老決定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待我在此逗留幾日,回京時再來接你一起進京!」
雖然這一夜唐楓都沒有休息,但是在回縣城的路上他卻是精神奕奕,因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與自己一起對付閹黨的幫手了,心情大定之下他自然不敢疲憊了。
北京城,崔呈秀的府上,此時有一人正坐立難安地等著崔呈秀當值回來,雖然他因為連日來的奔波已經很是勞累,但是卻還是無法安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地起身往外張望。身邊的幾名崔府的下人很是奇怪地看著這個自稱是崔大人堂侄的人,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焦急。若不是他來時手中所拿確是大人府上的信物的話,只怕就他著表現就被人從這裡趕出去了。
眼看著日頭升到了中天時,隨著一聲喊:「大人回府!」才有一頂小轎在四人肩抬之下進了大門,然後從裡面走出了崔呈秀。「老爺,有個自稱是您堂侄的人來找你,如今正在偏廳等著您呢。」他一進門,就有下人上來說道。
「我的堂侄?」崔呈秀先是一呆,隨即就想到了確有這麼一個侄子,不過他的父親與自己相交不是很深,所以不是經常往來,更不要說這個侄子了。不過既然大家有著這麼一層關係,崔呈秀也不好不見,就點頭道:「等我換了常服之後再去見他。」
在偏廳等候的崔默風看到了崔呈秀進門,就想過去相見,但他才到廳門前,就被下人給攔住了:「請你稍等片刻,老爺換了衣裳之後自會來見你的。」雖然心裡很是焦急想幾哦昂事情說與自己的堂叔知道,但崔默風也知道此事這些官宦人家比不得自己那邊有著許多的規矩,所以就按捺下了性子坐了回去,靜等崔呈秀過來。
好一陣之後,崔呈秀才慢慢地走了過來,在仔細打量了自己的這個堂侄一番,發現他和與自己有著數面之緣的堂兄有著七分相似,便知道這個人不是來打秋風的騙子了。在他打量人時,崔呈秀可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盯著自己的長輩看,而且他還是自己想求靠的人,所以他立刻就跪下行了個晚輩之禮道:「侄兒崔默風見過堂叔父,我給您請安了。」
崔呈秀微一點頭,先坐了下來後才道:「你起來吧。唔,你長得和你的父親倒有幾分相像,不然我還不敢認你這個侄子呢。我記得你家是在南直隸的寧國府的吧,如今既不是逢年過節,也不是沒有科考,你怎麼想到來北京了?莫非是遊學到此嗎?若是少了盤纏的話,我這個做叔父的倒還可以接濟你一些。」
雖然聽了他的話後崔默風的心裡有些尷尬,但是卻還是得賠著笑臉道:「叔父你說笑了,我家雖然比不得叔父你這裡的富貴,但是在錢財上卻也無須費什麼心思,實在是有一件大事想請叔父你幫忙,所以侄兒才會冒昧來京城見您的。」
「你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我那堂兄家裡當年就是寧國府有數的富紳,的確不用我的接濟,那你是因什麼事才來找的我呢?」崔呈秀一面說著,一面接過了下人送來的香茶,慢慢地品了一口。原來這崔呈秀雖然是薊州人氏,但他的這個堂兄卻是在寧國府宣州城中的一個有頭有臉的大士紳,崔家在當地也算是望族了。
崔默風再次跪了下來道:「求叔父看在我父親與您是同宗同族的份上救救我父親吧!」
「嗯?這是怎麼回事,你父親可是犯了什麼事嗎?你且說來讓我聽聽。」見他這個樣子,崔呈秀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了,一面說著話,一面示意下人將他給攙扶起來,「雖然我與你父親交往不是很多,但畢竟是堂兄弟,他有什麼為難之處我若能幫是一定會幫的。」
「多謝叔父!」崔默風站起了身來,然後才說起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那崔家在當地雖然有些名望,但卻不是完全沒有對手,當地就有一家姓趙的富戶經常與他們為難,有時就為了一些小事而發生爭吵,對此崔呈秀的堂兄崔呈廣也很是頭疼。就在兩個多月前,他們兩家再次發生了衝突,起因就是宣州城外的幾畝良田,崔家先與那田的主人進行了商洽,然後定下以每畝五兩銀子的價格買下田地,不想他們還沒拿到田契呢,那邊趙家就搶先一步買下了地。
這下崔呈廣可就覺得有些面上難看了,於是就去找老趙家理論,可老趙家可沒有將崔家放在眼裡,往日里都要與他們爭個短長,這時更不會輕易讓步了,見崔呈廣親自上門來也只是冷嘲熱諷了一番,然後將他給趕了出去。崔呈廣如何能受這氣,一怒之下就糾集了自己家裡的家丁護院打上了門去。
也合該有事,那老趙家的幼子正好從外歸來,見到了這一幕便上前阻攔,不成想那些家丁護院一時打發了性就將這個趙家幼子給活活地打死了。這一來事情就大,趙家立刻就向知府衙門告了狀,說是崔呈廣帶人打殺了自己的兒子。
崔默馮說完了經過之後,便又道:「哪知府楊賓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趙家的錢財,也不問案,直接就命公人上門將我父親和兩個兄長都給拘押了去,然後又斷了我父親一個殺人重罪,要將我父親秋後問斬。而我兩個兄長前去衙門理論,卻被那楊知府給定了個衝撞朝廷命官之罪,又將他們給收監了。我也想找那楊知府理論,但他全然不管事情的經過,只是一口咬定了我父指使下人傷了人命,按大明律就該當斬首。我被逼無奈之下,只得來京城向叔父你求救了。還忘你看在同宗的份上救我父親和兩名兄長的性命吧!」
崔呈秀眯著眼聽了他的話後,很是不屑地笑道:「你來見我就是為了這麼一點小事?我還當你父親犯了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傷了條人命嗎?」
崔默風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問道:「這麼說叔父你是肯替我們出頭了?」
「不錯,莫說你父親打殺的不過是個鄉紳,就是殺了那楊知府,只要我說句話事情都能輕易地過去。這樣吧,你先在京里住上幾日,我這就去給那楊知府去封信,讓他放了你父親。等事情過去之後再回宣州也不遲。」崔呈秀很有把握地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