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旭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貪官而已,雖然他心思很是縝密想出了這麼一個很難解開的局,但是在錦衣衛這樣一個完全不用走什麼程序的機構面前頓時就沒了任何抵賴的辦法,所以很快地唐楓就從他的口中問明了那些個與他同流合污的涇縣富戶的身份,同時也將在縣衙大牢里的那些人給帶了出來。
在見到蔡昭旭居然在一日之間成了階下囚,所有被關了有數月的人都露出了難以相信的神情,不過很快地,他們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就向唐楓說出了一切。雖然在此之前唐楓已經判斷出了此事的大概,但這畢竟是沒有人證和物證的猜測罷了,可現在的情況就不同了,有了這些人作證,已經足夠定蔡昭旭的罪了。
之後的事情唐楓就不必太過勞心了,他只是命其中的十多名侍衛押送著蔡昭旭去到宣州府,由知府楊大人定奪,將他的所作所為報上去,又命人去到蔡昭旭所招認的所在將他藏下的那些稅銀給起了出來之後,就將安撫涇縣百姓的事情交到了諸如陳書辦等人的手上。當然縣衙大牢也並沒有因此而空置,那些在縣衙里幫著蔡昭旭出謀劃策或是出力的如童師爺等一干人代替了剛被放出的人,成了階下囚,只等南直隸有判決下來。
然後眾人就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富戶的身上,雖然這些人因為貪念而與蔡昭旭同流合污,但是他們畢竟沒有得到多少便宜,而且他們不交稅銀也沒有犯錯,這就有些難辦了。最後還是由唐楓以錦衣衛的身份與他們進行了商談,最終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這些富戶只能答應了唐楓的條件,那就是將借於一般百姓的糧終當作是無償送給他們的,不再問他們要一文錢,這樣才算保住了自己。而唐楓則將那些起出來的稅銀按著帳冊又發還給了百姓,當然為了朝廷的顏面著想,他只說這是朝廷在考慮之後決定免去涇縣去年的稅賦,退還給眾人的銀兩,這讓百姓們大為感激,連道唐大人英明。
在這樣忙活了五天之後,唐楓才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給做了,然後將剩餘的善後事宜都交給了縣裡原來的官吏,便離開了涇縣。
他們數十人出了涇縣足有十里後,身後還有許多感恩的百姓相送,這讓唐楓更覺得自己這次的做法是對的,若是真的宣布了蔡昭旭的罪行的話,就算因為處理得當,百姓不起民變,也會寒了眾百姓之心,這樣做才能既保住了朝廷的體面,又使得犯事之人難以脫身。
自涇縣出來之後,唐楓一行人便不再回頭去宣州府與楊賓說這次的事情,反正該有的人證和物證甚至犯人都送到了他的知府衙門,他們去與不去也沒有什麼兩樣,而唐楓在這裡也耽擱了好些日子,便索性取道往南,直向歙縣行去。在行了一日的路程之後,唐楓等人便終於來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歙縣。
此時歙縣無論是百姓還是縣衙門裡的人都知道了唐楓的到來,百姓還念著唐楓當日在歙縣為他們除掉汪家的好處,而官員則自不必說,所以當唐楓自北邊的城門走進縣城的時候,城門兩邊已經站滿了迎接他的人。
除了新任的知縣項仲是唐楓所不認識的之外,其他人可都是唐楓的舊相識了,縣丞高鳴、捕頭胡烈等人都在其中,見了這麼多過去的下屬,唐楓自然也不好太過擺什麼架子,便自馬上下來,一面還他們的禮,一面拿眼看向眾多來迎自己的人,但是卻沒有發現自己想見的那個人,應該和他們一道來迎自己的那個師爺田鏡並不在這些人中。除了這些縣衙里的人之外,更多的是當地一些有名望的人,唐楓的岳父柳進也赫然在列,此時滿是人,唐楓倒也不好就這樣與岳父見禮,便在以目示意之後就去見那其他人了。
好不容易和這些人都點頭示意之後,那縣令項仲又說話了:「大人能在深得朝廷重用之後還記得歙縣,實在是下官以及歙縣上下之幸,下官已經著人在太白樓里擺下了酒席,晚上為大人接風,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唐楓一聽這話,只當田鏡是受了這個縣令之命在太白樓里張羅,所以一笑道:「既然項縣令已經擺下了酒席,本官自不能推辭,只是這縣裡還有本官的一些長輩,所以本官要先去探看之後才能赴宴。」他的這個理由冠冕堂皇,自然沒有人會反對了,在和唐楓又一次客套了一番之後,項知縣便帶著人先離開了,城門口的百姓雖然都認得唐楓,但現在的他畢竟不是以前的七品縣令可比的,所以在跟著他一路到了柳家糧米鋪子之後便也都散去了。
此時柳家上下也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一見唐楓帶了人來,連忙就有人點燃了兩掛長長的鞭炮,在鞭炮聲中,早一步返回家中的柳進已經與自己的夫人一起在門前相迎了。唐楓見岳父岳母都出來迎接自己,也不敢怠慢,忙上前一步行禮道:「小婿只是晚輩,如何敢受岳丈你們的大禮!」說著話間便與二老一起進了後院。
進了家門之後,氣氛就輕鬆了許多,唐楓又說道:「岳父,你們乃是我的長輩,我雖然是朝中的官員,但卻不敢勞二位如此迎我。」二老見他身為朝廷中的四品大員了還如此謙虛有禮,也喜得合不攏嘴了,都深為自己的女兒能嫁得這麼一個如意的郎君而感到高興。柳進呵呵一笑道:「你畢竟是朝廷所任的四品高官了,老夫敬你也是應該的,不然在眾鄉親面前我就顯得有些倚老賣老了,那事後還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唐楓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麼,然後又起身施禮道:「小婿在娶了妻子之後便進了京城,一直未能來見二老還請二老原諒。」柳進忙將他攙了起來道:「賢婿無須如此,我知道你也是為國效力身不由己。我雖然讀書不多,卻也知道忠孝不能兩全時當以忠為上,所以你與慧兒不湖來見我們也是能想通的,你也不必記掛在心了。」
唐楓見岳父如此通達,心裡也很是歡喜,幾人之間的談話也就更為親切了。在閑聊了半晌,看看時辰將近之後,唐楓便告了聲罪,起身要去太白樓赴宴了。兩老和柳慧都知道唐楓如今是官場中人這些個應酬是少不了的,便也不留他,將他送到了大門之外後,兩老便和柳慧回家再敘別情了。柳進雖然兩年前曾也與會參加了唐楓的接風宴,但這次宴請唐楓的都是縣裡的官吏或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所以這次他倒是沒能前去。不過他也樂得在家中陪伴著自己的久未曾見的女兒,心裡也無半點怨懟。
對太白樓唐楓還是深有記憶的,自己與汪家的過節就是從此而起,所以也不用人領路就帶著呂岸一起步行前去赴宴了。在他與柳家人見面的時候,隨他一起來歙縣的那些軍士已經去驛館處和先來的那些人住到了一起了,他的身邊只留下呂岸一人作護衛。
太白樓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的縣裡名流,就連一些當日看不起唐楓的縣令身份而沒有出面的士紳也都到了,所以整座太白樓里都滿是人。見了唐楓和呂岸走了來後,眾人忙出門相迎,又是一陣虛套的話撲面而來,好在此時的唐楓和當年已經不同了,也已經適應了這些官場上的虛禮,便也和這些人一起說了一通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話,然後才在項縣令等人陪同下走上了酒樓的二層,呂岸則留在了樓下用餐。
和兩年前的情況一樣,上面只擺了一桌酒席,上面擺滿了各樣冷盤,不過也有與之前不同的,那就是當唐楓一走到席前時,眾人就紛紛請他上座,然後就有那小二流水一般地將酒菜給端了上來。
直到眾人都坐下之後,唐楓還是沒有看到田鏡的人影,這下倒讓他有些不解了,以田鏡作為縣裡常年的師爺這一點來看,他是不會不出席今日這樣的大事的,何況以前在縣裡時自己與他的感情最是不錯,他也斷無不來相見的可能,想到這裡唐楓在笑著與眾人喝了幾杯酒後就問了出來:「不知田師爺現在何處啊?他怎的不來給我接風?」
那些原來縣衙里的人一聽,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隨後還是高鳴回答道:「田師爺在大人你離開歙縣後就因為年紀老邁而離開了縣衙,所以今日才沒能來迎大人,倒叫大人記掛了!」
「是啊,當初下官來歙縣時也有許多的事情想要勞煩田師爺他,可他終因年邁為借口辭去了師爺一職,下官還為少了這麼一個幫手而時常感到惋惜呢。沒想到大人你一來就提起了他,看來田師爺卻是一個能幹之人,不過大人您能如此念舊更讓下官等欽佩。」項仲也在旁插話解釋道。
經他這麼一說後,立刻的,話題就從田鏡轉到了唐楓的富貴不忘舊人的作風上去。雖然唐楓心裡存著一點疑惑,但今天畢竟是縣裡有頭臉的人來給自己接風,即便有什麼問題也不能當著他們的面提出來,所以在微一轉念之後,唐楓就放棄了再追問田鏡下落的問題,而是和他們觥籌交錯地喝起了酒來,不一會工夫席上便很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