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縣縣衙的左邊不遠處就是它的大牢了,在這樣的一個小縣裡,偷雞摸狗的人是少不了的,但是真要說有什麼大的罪犯卻也很不現實,所以這座牢房很是簡陋,那牢門也不過是用尋常的木料所制,根本經不起太用力的衝撞。當然這其中所關押的也不過是些小賊,也沒有本事能從有著十多名獄卒的牢里跑出來。
今夜一直以來很是冷清的大牢前出現了一個身影,他仔細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沒有人之後,才點燃了火摺子朝衙門處晃動了一下。隨後就見到那蔡昭旭蔡知縣在三四名的捕快陪同下走到了近前。牢門很快就被人從裡面打了開來,在小聲吩咐了剛才那個打先鋒的人幾句之後,蔡昭旭便帶著人走進了牢房之中,然後門又被人給關上了。
門外看守的那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心裡犯起了嘀咕:「大人這次怎的變得如此膽小了,不就是去看幾個人犯嗎?還用得著派我在這裡盯著嗎?哎,這大晚上的還得在這麼個鬼地方呆著,真是苦啊!不過好在現在天氣已經轉暖了,若不然的話還真受不了!」他一面在心裡抱怨著,一面四下里張望著,但是眼前除了一片黑暗和寂靜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
那個在大牢門前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衙門裡的衙役,雖然會些個把勢,但終究只是尋常之人,他可完全沒有發現就在他往東邊張望的時候,已經有人從西邊登上了大牢的牆,然後沿著那高低不平的牆頭往大牢的裡面進去了。
這牢房不但小,而且還矮,所以呂岸連備下的鉤索都沒有使用,只是手足並用間就很是輕鬆地上了屋頂。蔡昭旭等幾人深夜來此的一幕已經全被他看在了眼裡,這讓呂岸的疑心更重了。原來他是想摸黑進這個牢房看看有沒有那個夏公子所說的一些被關的人的,可是現在看來應該有更大的收穫了。所以呂岸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腳輕快地往那牢房裡摸去。
作為錦衣衛的百戶,呂岸可也是經常探聽消息的主,這些在房上高來高去的本事也是很熟練的,所以雖然這牢房裡尚有不少的獄卒,但楞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了他的蹤跡。也因為他的輕身功夫不錯,所以雖然比蔡昭旭等幾人晚進來一會,但是還是讓他很快趕上了那幾人。只見在幾名手持火把的衙役的陪同下,蔡昭旭直往牢房的最深處走去,這一路上的其他牢房都是空空的。
不一會工夫,他們就來到最裡面的幾間牢房裡,那蔡昭旭一站定了,就有獄卒端來了一張椅子請他坐下,然後又有人端上了茶來。很是愜意地坐下品了口茶後,蔡昭旭才輕輕地說道:「你們也不必再裝睡了,在這縣衙大牢之中可不比你們自己的家裡,你們是不可能睡得這麼安心的。本官今天來此就是想再問你們一聲,事情想得怎麼樣了,可願意和本官合作啊?要知道,只要你們點了頭,本官不但會既往不咎,而且還會給你們一點好處的。」
「蔡知縣,你就不要妄想了,我們幾人早就打定了主意,怎都不會屈服的。」牢房裡的暗處傳來了一聲冷笑,「此事關係著我們涇縣的數千鄉親,豈能就這樣算了?」
蔡昭旭也不生氣,嘿嘿笑道:「是嗎?本官怎麼就覺得是你們不識時務呢?此事與你們並沒有多少相干,而且當日本官就說了只要你們肯幫著我,我是不會虧待了你們的。還有那些老爺們,也會對你們心懷感激,你們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還有,這事知道的也不過就你們幾人而已,現在縣裡的其他人都還懵然不知,既然連他們都不會追究此事,你們又何苦為了這些人受這份罪呢?聽本官一句好言,還是忘了此事吧。」
「哼,一直以來我們都當蔡知縣你是一個兩袖清風的清官,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沒想到你卻是比那貪官更狠更貪,要讓我們幫著你隱瞞此事,卻是不可能的!」牢中人依舊不為所動,「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到時候一切自然便會公諸於世!」
「你們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此事對你們來說並無任何損失,你們何必非要與本官作對呢?」蔡昭旭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慢條斯理地,「你們想想,現在除了你們可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事了,你們憑什麼就相信此事會為人所知呢?」
「憑的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內中一人滿是正氣地回答道:「雖然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們幾人,但是朝廷總會發現一些破綻的,到時候就會有人來對付你了!」
「對了,本官倒是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情了,朝廷已經派了人來縣裡查問此事了,不過他得到的情況也就是蝗蟲成災,吞食了無數糧食使得百姓無以為繼,所以本官為了愛護百姓而向朝廷請求減免稅賦。這位大人還說了,他還會向朝廷請求減去今年的稅賦,而本官如此為百姓著想,想來高升也是指日可待了!所以你們所說的什麼懲處恐怕是落不到本官的頭上了,倒是你們,心懷不軌,貪墨了衙門裡的財物,本官倒是能夠隨意處置的。你們說,若是這樣的話,還有人會信你們的話嗎?」
「呸!你個狗官,居然如此歹毒,我們只要還活著就一定不會放過了你!」
見自己說了這麼多話,既嚇之以威又誘之以利,但這些人還是不為所動,蔡昭旭也有些不耐煩了:「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與本官為敵了,既然如此為絕後患我也只好對不起幾位了,你們有什麼話要向家裡交代的就趁早寫下來吧。還有,我還知道你們的家人其實也有得知了此事的,不過以他們的身份根本對本官構不成威脅,但若是真讓本官感到威脅的話,只怕那些個老人和婦孺,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所以在給家裡的信里最好也勸勸他們不要做出讓本官動手的事來。」說完這話,他也不顧眾牢里的人的叫罵,往外走去。
上面的呂岸聽了他們的對話後,心裡就是一陣憤怒,雖然他還沒有搞清楚這個蔡縣令所說的事情是什麼,但是他犯了法還如此囂張跋扈的行為還是讓他難以接受的。「看來這個蔡縣令是一個極善於偽裝的人,我得將聽到的一切轉告大人了。」雖然心裡很想下去質問這個蔡縣令,但為了將事情鬧明白了,呂岸還是決定先聽聽唐楓的意思,所以他又輕輕地隨在了一眾縣衙中人的身後往回走去。
蔡昭旭在離那處牢房有了一定距離之後,才對身邊的童師爺道:「想不到關了他們這些日子,他們還是如此執拗,難道真要逼著本官下狠手嗎?原來我還想著在經過這次的牢獄之災後他們會明白事理,這樣所有的威脅都不存在了,如今看來事情還有威脅啊。而那個唐楓也還不曾完全相信我們的話,不然他也不會暗中派人去四里八鄉地查問了,所以我們必須將這個威脅除去了。不然若是這些人的家人突然去找唐大人說出事情的真相的話,只怕我們這些人都會有不小的麻煩了。」
「大人的意思是將這些人……」童師爺說著比畫了個手勢。
「再看看吧,至少現在唐楓手上還沒有一丁點的證據,能不殺人還是不殺的好,本官可是朝廷命官,豈能知法犯法?」蔡昭旭說著笑了起來,陪在他身邊的一些人也都一起笑了出聲。這笑聲在幽寂的牢里顯得格外的滲人。
「怎麼樣?可探聽到什麼消息了嗎?那牢里可有如那夏公子所說的一般的有一些知道事情內幕的人被關押著?」唐楓一見呂岸回來了就連忙問道。雖然時已三更,但他卻還是沒有睡下,等著詢問呂岸呢。
「那姓夏的沒有撒謊,這縣衙的大牢里的確關著好些人,卑職還見到了蔡昭旭與他們見面談話了。」呂岸說著就將自己在牢里所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唐楓聽完這一切後,就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後才道:「如此看來,這個蔡知縣是確有問題的,而那夏公子所說的也有一定的真實性了。不過正如蔡昭旭所說的一般,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證和物證來證明此事,這卻有些為難了,我總不能就這樣要求去縣衙的大牢里看那幾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吧?還有,即便我見了他們,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他蔡昭旭也能一口咬定是這幾人誣陷的自己,他們畢竟身在獄中是人犯,可信性自然比不過蔡昭旭這個一縣之令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要不我們去將那幾個也知道內情的家屬給找了來,這樣或許會有用?」呂岸提議道。
「不可,一來這些人是人犯家屬,也沒有多少信服力,而且聽那蔡昭旭所言,在這些人的身邊早安下了他的人了,若是被他們知道我們的用意的話,反而會殺人滅口,這倒是害人了。看來此事確是棘手啊!」唐楓說著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