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錦衣衛也曾來監視過唐家,而且比這次更為囂張,更加的目中無人,但是那時因為府上還有柳慧在,所以解惑並沒有真的出手將他們逐走。但是這次情況就不同了,現在唐家只有一眾僕從,解惑自然不怕錦衣衛因此事而為難公子,何況這些人看上去也很是鬼祟,自己大可否認。不過解惑因為怕給公子惹來太多的麻煩,所以下手還是頗有分寸的,只是割下了他們一隻耳朵作為薄懲,並沒有真箇傷了他們。
解惑以為自己是留了手了,可是當田爾耕接報看到這幾名臉上鮮血淋漓的下屬時可不這麼認為,聽他們說完經過之後,他的臉上頓時陣青陣白,既驚且怒。他很想為這些下屬出頭,帶了人去將那個傷了自己十多名屬下的人給抓來關進詔獄,然後讓他知道錦衣衛的厲害,但在稍一冷靜之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解恨的打算,揮手讓這些人下去療傷了。
唐楓如今深得魏忠賢的信任,就連皇上都見過他了,自己還是不要與這個人起衝突的好。這是田爾耕在冷靜下來之後得出的結論,他也知道此事即便告到了魏公公那裡他也不會理會自己的,畢竟這是他自己所下的決定,反倒是會讓其他人抓住把柄。所以在再三權衡之後,田爾耕終於決定不再對管唐楓和信王的事情,以求自保,至於那些受了傷的下屬,他只是發了數兩白銀作為補償,就將他們給打發了。現在他已經不敢再多事了,而那個崔呈秀也被他列為了拒絕往來的對象,他可不想再被人拿著當槍使了。
雖然田爾耕看清了情況想要明哲保身,但是他卻不知道在最近的一連串的事情之後,自己在眾錦衣衛中的地位和威信已經一落千丈,許多人已經對他很是不滿。此時在一個京城的千戶所中,幾人正滿臉怒容地說著話:「想我錦衣衛,自太祖皇帝創立以來,除了當日失權之時曾被人所欺凌,還有哪一日有過這樣的情況?眾多為他田大人辦事的兄弟被他為了自保而丟棄,每人不但被革了職,而且還被處以軍杖,現在人還躺在家裡動彈不得。現在又有這十多名兄弟被人殘了身體,他又只是像施捨一般給了幾兩銀子就當什麼事都沒有了,真是豈有此理。」
「不錯,自從他田大人做了我錦衣衛的指揮使後,我們已經成了東廠的附庸。即便是當年的劉謹、王振等東廠廠公當政的時候,我們錦衣衛也沒有落得如此下場,總還是有著自己的一套獨立體系的。現在看看,只要東廠下的令,我們錦衣衛就要應令行事,他們抓的人就要交與我們拷問,他們到底是當我們錦衣衛是什麼?我們錦衣衛可是皇上的親衛,是監察百官的利劍,現在倒好,成了人家東廠的走狗了。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正是因為我們的提督大人他太也無能,只知聽從九千歲的命令,我們錦衣衛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若再這樣下去,我們與刑部的那些無能之輩就完全沒有兩樣了。現在想想,當日在駱大人當指揮使時,我們何曾有過這樣的局面,即便東廠的那些番子總是與我們過不去,我們也不怵了他們。現在卻是見了面都得對他們恭恭敬敬的,真真是豈有此理!」
眼看到自己的下屬在自己面前大發牢騷,身為千戶的駱養性只是淡淡地笑著,既不阻止他們的話頭,也不參與進去。直到他們發完了牢騷之後,他才慢慢地說道:「如今的形勢就是如此,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東廠的廠公可是九千歲本人,我們錦衣衛自然不能與他們相比了。兄弟幾位還記得先父當年的威風,小弟我也是深感欣慰的,不過我們想要翻身,除了要換了他田爾耕之外,更為重要的還是要從閹黨中脫離出來,這一點幾位自問能做到嗎?」
幾人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就沒了言語,他們可是知道如今的朝局的,閹黨完全可以說是做到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連東林黨這麼多的重臣都被他們整垮整死了,自己這些只知舞刀弄劍,刺探情報的人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呢?
見眾人沒了話說,駱養性反倒說了起來:「不過凡事總有一個盡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他閹黨能一手遮天,能讓所有人都聽命行事,但是總有一日他們的好日子會到頭的,所以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等這一途。現在大家發發牢騷也就是了,不過有些該做的事情卻還是得做的,比如將某些對他們不利的證據留下來,我總覺得會有人站出來與閹黨鬥上一斗的!」因為這裡所坐的人都是和駱養性從小一起長大的錦衣衛世家的人,所以有些話他也不藏著。在見大家都點了頭後,他又說道:「還有,正如你們剛才所說的,我們錦衣衛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那田爾耕無能,只知道巴結魏忠賢,所以我們真要想有出頭之日,就得想個法子除去他了。」
京城中的情況隨著一些人的亂動已經更為微妙,但是這一切雖然與唐楓所想的有些不同,但是總體的形勢卻沒有脫離他的預期,甚至可以說他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可是在他一路向南而去的路上所發生的事情就大大地出乎他的預料了。
也不知是什麼人將他們的身份和行止給所了出去,同時也不知那些沿路的官員是怎麼知道自己現在深受魏忠賢的看重的,反正自他出了京城之後,一路上都有官員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相待。見了他的車隊之後,就上前邀請他赴宴。
這些人或是知府,或是知州,甚至是更大的官員,唐楓也不好拂了他們的面子,只得有請必到,這樣一來就大大地降低了他們前行了速度。每到一處,就要從中午喝酒到晚上,次日當然無法早起,這讓唐楓不勝其煩。在這樣過了五六日後,他們也才行了不到百多里路,若這樣下去,只怕趕到南直隸都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了。
無奈之下,唐楓只得改變了前進的行程,不再沿著大路官道南下,而是改走小道。雖然這樣一來會走上不少的冤枉路,但反倒加快了行進的速度。而在路過那些大的城市的時候,唐楓也不進去休息,而是繞城而過,人馬只在野外休息。
好在這時的天氣已經逐漸熱了起來,倒是不怕在外宿營時挨冷受凍,而那些個軍士們雖然都是在京城裡的人馬,但是在野外的宿營還是能做到的,所以倒也沒壞處。就這樣緊趕慢趕之下,唐楓一行總算是來到了南直隸的低界。
雖然唐楓的目的地是在徽州府的歙縣,不過他因為應了田爾耕的所請,要去涇縣看看,所以便無法立刻就去歙縣,而是要先去寧國府的涇縣查問下情況。不過因為自己有不少的物件要送去歙縣,所以在和柳慧一番商量之後,唐楓就決定由三十名親兵和司馬鈞毅一道護送著柳慧和那些東西先趕去歙縣,而他自己則帶著呂岸和剩下的幾十名親兵去寧國府,去那了解了情況之後再趕去歙縣與他們會合。
不提柳慧滿心高興地回娘家去,單說唐楓輕騎往寧國府而去。沒了那些需要慢慢運送的車輛,唐楓一行向前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不過半日工夫,眾人就來到了寧國府的地界。這裡雖然也屬於南直隸的管轄之下,但是其地面比之徽州可要廣得多了,其府治在宣州,唐楓既然是奉命而來便有權力向這裡的官員詢問情況,而唐楓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涇縣的上司,寧國府的知府。先從他這個不是事情的半局外的人那裡入手,對客觀地了解此事還是很有幫助的。所以唐楓雖然是自北而來會經過涇縣,但卻過門不入,先去了宣州。
一路之上,唐楓便看到了田地中的秧苗正是一片綠,心中就產生了疑問,看起來似乎不像是遭了災的模樣。這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做那歙縣縣令時所遇到的事情,莫不是這裡也有什麼財雄勢大的富戶不肯依法納稅吧?而那涇縣的縣令在無奈之下又怕朝廷怪責,所以就編造出了什麼災難來,若真是如此的話,只怕自己又要重新出手整治這些為禍一方的無良地主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的豪氣頓時而生,雙腿一磕馬腹就急奔了起來。當他們來到宣州城下時,已經是晚上了,城門也早就閉了。但是這卻難不住唐楓他們,在遞上了自己的官憑之後,那守門的軍士不敢有半分的怠慢,就開了城門放他們進去了。
「不知各位將軍來我宣府所為何事啊?」那守門的軍官很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唐楓還沒有回答他呢,就有一名軍士瞪了他一眼:「我們是奉朝廷之令而來,豈是你這樣的小卒能夠過問的!」身為京軍的他們在面對小城的人時總是有一種自然的優越感的。
唐楓眼見得那名軍士滿臉的尷尬,就笑著打圓場道:「休要無禮,我們此來宣府是為了見一見寧國知府,有些公事要詢問於他。不知這知府衙門在城中何處,還請見告。」
聽他是來找知府的,還是從京城來的,那名軍士的臉色就是一變,但他還是手指北邊道:「知府衙門就在那邊,幾位大人直著過去便成了。」唐楓謝過之後,便招呼其他人向那處而去。在他的馬蹄起落之間,唐楓聽到了一個守門的軍卒小聲道:「這次府台大人可要糟糕了,想不到……」後面的話因為離得遠了,也就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