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在這一個月來時刻都保持著警醒,因為就在他去了信王府後不久,在唐家宅院的附近就總是出現一些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人。剛開始時他並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中,因為無論是身手還是其他這些人在他的眼裡都不堪一擊,如果他想要除掉這些人的話只是舉手間的事情。但是為了不至於影響到夫人柳慧的正常生活,只要這些人沒有做出什麼危害到唐家的事情,解惑還是決定忍下來,對他們視而不見。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解惑卻發現這些人的目的不是打擾唐家的人,而是監視他們。因為心中好奇,在一個夜晚他跟蹤了一名離開稟報情況的窺探者。這才使他知道了這些人的身份——錦衣衛。解惑知道自家的公子也是錦衣衛,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會這麼做,或許是與自己之前去見信王和孫大人有關係。這就讓他隱隱地有了一種感覺,似乎遠在遼東的公子唐楓會有什麼麻煩。解惑很想立刻趕去遼東保護公子,但是現在這情況他卻也不能離開夫人。雖然現在看來,這些錦衣密探沒有傷害夫人的意思,但他卻不能保證這些人會不會突然對夫人不利。唐楓之前讓他和孫承宗回京城的時候就曾吩咐他要好生照顧夫人,他當然不能違背了公子的意思而舍夫人於不顧。
正當解惑有些左右為難的時候,突然這一日里那些布在宅院四周的錦衣密探都不見了。在一夜之間,那些在白天扮作行人、商販,晚上扮作打更的,或是索性趁夜窺探的人都不再出現了。這讓解惑覺得很是奇怪,可他卻沒有一點欣喜的感覺,反而在他的心裡的不安更重了,究竟是為了什麼卻實在是猜不到。
然後在又過了兩日之後,便有朝廷的人突然來到了唐家的門前,那是一個小黃門,他居然是來向唐家的人宣讀聖旨的。當柳慧、解惑和幾名家中的僕從都在堂上跪了下來之後,他才展開了尺許長的一卷黃色絲綢,朗聲宣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大明立國已二百餘年,四夷未有不歸心者,唯遼東女真……」
這些由大學士們所草擬的說辭別說是解惑、柳慧了,就連唐楓在這裡也未必能夠全部聽懂,所以那個黃門在那照本宣科,而跪在下面的人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那些個之呼者也是什麼意思。
直到那黃門讀到:「……今有御史唐楓者,功忠體國,屢立戰功,拒敵於國門之外,朕心甚慰……」之時眾人才知道了這道旨意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表彰唐楓的功勞,這讓眾人都鬆了口氣,同時也為自家老爺得到皇上的如此誇讚而感到高興。但他們還沒有高興多久,後面的噩耗卻到了:「……然天妒英才,因其立功心切出城追寇,乃為寇所圍,生死不明,實乃我大明之不幸也。雖則如此,然其功不可沒,故特升其為兵部員外郎之職。更有其妻柳氏者,持家有道,賢良淑德,故恩封為七品誥命……」那黃門依舊在那搖頭晃腦地讀著聖旨上的話,但是下面跪聽的一眾人等卻已經個個面色大變,在聽說唐楓生死不明之後,其他的什麼封賞他們已經全部聽不進耳去了。
「……欽此。各位謝恩吧!」好不容易地,那小黃門才將聖旨給讀完了,他一收遮在自己面前的聖旨,笑著看向下面說道。但是入眼的卻是一批已經呆楞在地的唐府中人。「各位謝恩吧!」那小黃門在等了一下不見眾人有什麼反應之後,便再次提醒道,這次的聲音高了不少。這才將柳慧從悲傷和擔心中給驚醒了過來,她忙一個頭磕了下去,道:「臣婦柳慧多謝皇上的恩賞!」這時其他人也才紛紛拜了下去。
接過了聖旨後,柳慧接過了管家遞來的幾兩銀子交到了那小黃門手上,然後才艱難地道:「敢問這位公公,我家老爺他在遼東究竟出了什麼事?」那小黃門聞言翻了個白眼,心說我讀了半天原來你什麼也沒聽進去啊,但看在對方還算上道,而且自己也不好對一個婦道人家發怒,便說道:「唐大人因為一時不慎,在追擊敗退的金軍時落進了他們的埋伏,之後便沒了音信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啊!」柳慧雖然剛才已經聽出了那個意思,但只當是自己會錯了意,現在知道了確是此事後,終於有些接受不了了。
「夫人!」還是解惑手腳快,在柳慧軟倒之前已經上前將她扶住了,然後將他交給了一直伺候柳慧的丫鬟韻兒之後,才一把拉住了那小黃門的手,急聲道:「我家公子他究竟是怎麼會被金人埋伏的,你快說明了!」
那小黃門見這個書童打扮的人居然如此無禮,便想要發怒,不想還沒等他撂下臉來,手腕上便傳來了一陣陣的疼痛之感,他立刻慘叫了一聲「疼!有什麼話你放開了我再說也不遲啊!」原來解惑一心急,手上的力量就使得有些大了。經他這麼一叫,解惑才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立刻鬆了手,然後滿是焦急地看著對方。這時小黃門已經不敢口出惡言了,便老實地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在宮裡也不清楚,不過聽說是金軍來攻我遼東,唐大人率軍守在寧遠,還將他們給擊退了。後來在追擊敵人的時候中了他們的埋伏,唐大人以及追擊的數萬大軍都被金人所包圍。三萬大軍全軍盡沒,只逃回了沒幾個人,而唐大人和其他幾名將領則一直沒有回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送走了傳旨之人後,整個唐家都陷入了一種悲傷的情緒之中。雖然這裡的僕從有的是柳慧從老家帶來的,有的是新買不久的,和唐楓沒有深厚的主僕之情,但是一想到家裡的頂樑柱出了事,眾人也不好受,而且看到夫人這個樣子,他們就更不是滋味了。
這時,在後院柳慧在休息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終於有些恢複了,她便將解惑叫了來,命他去其他處打探一下消息,也好對事情的經過有個更清晰的了解。這一點解惑是早就想去做了,只是因為擔心柳慧的情況他才留在家裡照應一切的。在聽了柳慧的話後,解惑便道:「夫人你在家中等著,我很快就會將事情的經過打探清楚。」
解惑能有這麼大的把握當然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該去見什麼人詢問了,這個人便是孫承宗。經過和孫承宗一路返回京城的相處交談,以及一月前的那次事情,解惑很明白雖然他已經離開了遼東,但是對那裡的影響力卻依然很大,而且對那邊的情況也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想要探聽唐楓的情況當然得去見孫承宗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解惑便再次進入到了孫承宗的府上。雖然他的很是突然,但是孫承宗卻沒有一點驚訝的表現,他見了解惑後道:「老夫等你也有好幾日了,看來是直到今日才有人將唐楓之事說與你們知道的吧。哎!」說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見他這麼說話,解惑自然就明白孫承宗是知道遼東所發生的一切的,便忙問道:「孫大人,你說我家公子他究竟會不會有事?還有,我只知道之前公子被困在了寧遠,後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您還是將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吧,我也好有個打算。」
孫承宗看著焦急的解惑,心裡也為唐楓有這麼一個忠心的夥伴而感到高興,於是便將他所知道的自從高第上任後遼東所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的確如解惑所認為的那樣,雖然孫承宗人已經不在遼東,但那邊所發生的事情他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之後,解惑的眼中騰地一下就冒起了一股怒意:「孫大人,照您這麼說的話,我家公子這次遇險都是因為那個叫高第的人的緣故了?」
孫承宗道:「是啊,若他能按老夫之前的布置守遼東的話,那些建虜就未必能這麼輕易退軍了,更不要說在後退時設下伏兵了。而且此次他還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而將過錯推於唐楓,若不是一些我們不得而知的緣故,只怕唐楓他即便為國捐軀了也會受到懲處!」
「這個小人!」解惑恨恨地說道,但隨即他又將注意力放到了唐楓的生死之上:「那大人您說我家公子這次究竟會不會有危險?他現在究竟身在哪裡?」
「這個老夫也不得而知了。唐楓在被建虜包圍之後,便從北邊突圍而出了,之後的事情就是遼東的守軍也不曉得。不過至少在三日之前他還是沒有回到遼東的。老夫想來,他或許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卻未必能很輕易地回到遼東我們控制的地域之內,甚至他已經到了更北的所在也說不定!」
解惑在知道唐楓活著的機會還很大之後,總算是鬆了口氣,而後他就下了決心要回到遼東,甚至去更北之處尋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