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身在蠻夷心在明 第174章 閹黨的取捨

兩道從遼東送來的奏章被眾官員傳看了之後便又放回到了書案之上,眾人開始在下面小聲地議論了起來,而也有不少人的目光則瞥向了在上高坐的那個肥肥白白的宦官的身上,等著他做出一個決定。這裡是魏忠賢的府上,如今朝中的重臣都已經是他的黨羽,朝廷政令噤都出自他的一句話,遇到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們當然也等著魏公公拿主意了。魏忠賢在輕咳了一聲,使下面的議論之音停歇之後,才慢慢地道:「諸位都看了這兩道奏章了,不知你們認為咱們該如何屈處此事啊?還有改如何上稟皇上,下安民心,以盡咱們身為臣子的責任呢?都說一說吧,給咱家一些建議。」

雖然眾人的心中都有一定的看法,但是在尚未明白魏公公以及其他幾名內閣輔臣的意見之前,可不敢隨便提出來,所以大家都拿眼看向了崔呈秀等幾個最得魏公公信任的官員,等他們說出主意後自己再進行附和。

在靜了片刻之後,崔呈秀才說道:「回公公的話,下官以為我們自然應該將遼東經略高第的奏章作為依據上呈給皇上了,畢竟他才是遼東軍政主管,此戰之所以能擋住近二十萬的女真大軍也必因為他指揮得當了。」

魏忠賢稍一點頭,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便看向了其他人。那些人見這個閹黨中的智囊已經開口了,便只當魏公公的意思就是如此,便也紛紛隨聲附和,都認為應該採信高第的奏報,至於那個寧前道袁某人的奏報當然不必當一回事了。更有人言道:「公公,這個高第乃是公公取得皇上信任後第一個推薦到遼東去的人,他能立下如此大功自然多靠公公您的慧眼識才,而那袁崇煥則不然,為了公公您的聲望,我們自然也應該將功勞歸於他高第了。」這裡都是閹黨的幹才,有些在外不能明說的話,在這裡是可以說出來的,反正也沒有人敢將之泄露了出去。

正當這個時候,魏廣微卻突然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公公,下官卻以為應該採信那袁崇煥的奏報!在不久前就有監軍唐楓上了參奏高第的本章,說他只知將遼東人馬都撤到了山海關去,而且在寧遠被圍時不知援救。如今戰事一了,他高第卻將大功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恐怕就連皇上也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說辭的。所以下官以為,這次我們用來上報呈奏的還是選這袁崇煥的奏報比較妥當。」

崔呈秀聞言不禁皺了下眉,他也知道此事的確有些為難,便也不再堅持了。而這時顧秉謙也說道:「魏大人此言甚是,我們此時不能再因為他高第是由公公舉薦的便自讓他矇混過關了,在此次戰鬥中他實在是太也不堪,大大地丟了公公的面子。反倒是那個唐楓,在這袁崇煥的奏報中顯得很是了得,若沒有他在寧遠城中的指揮與安排,想破女真二十萬大軍也沒有這麼容易。所以下官也以為當採信袁崇煥的奏報。」

那些官員見到他們兩個大人都是這樣的看法,立刻就都看風駛舵地改變了自己剛才的看法,紛紛建議魏忠賢將袁崇煥的奏報作為依據。崔呈秀此時也知道自己有些考慮不周了,但是對唐楓的顧忌使他雖然知道唐楓生死不明還是說道:「公公,話雖然這麼說了,但尚有一事我們是要考慮的,那就是如果照袁崇煥所言的那樣上奏的話,高第這個遼東經略的位置可就無法再坐下去了,我們又從哪裡去尋一個取代他的人來呢?」

這話才點到了重點上,眾人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閹黨眾人可還是清晰地記得就在半年前的那兩次尋找適合的經略人選的事的,如果高第真的無法再任此職,恐怕他們又要為此而頭疼了。崔呈秀見在座的人被自己的話說動了,便更進一步說道:「而且各位莫要忘了,這個袁崇煥可是孫承宗一手提拔起來的。若是高第有罪,而他卻立了功的話,就是表明他孫承宗更適宜做這遼東經略,到時候皇上說不定會再次起用孫承宗為遼東經略,那樣我們之前想盡辦法將他從這位置上趕下來的氣力可就都白費了。而袁崇煥所著意提到的唐楓卻是帶了人馬追擊金軍不知生死,他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還不如繼續讓那高第做這遼東經略呢。」

「這……」說實話,魏忠賢適才已經被魏廣微他們的說辭給打動了,但現在一聽崔呈秀的話後,卻又有了猶豫,他的確不甘心就這樣讓孫承宗再次上位,那對他們來說是很不利的。而那唐楓原來就因為月前之事讓他在心裡存了一點猜疑,現在更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他而使自己頭疼的道理。可是顧秉謙的話卻讓他又不得不重新考慮:「公公,此一時彼一時也。半年前的情形與現在的情形已經完全不同了,現在我們根本不必擔心這遼東的十多萬大軍究竟是不是在我們的人控制之中了。」

「此話何解?」見他如此自信地說出這話來,魏忠賢便來了興趣,忙問道。

「半年前,我們才剛將東林黨剷除,朝中尚有不少與我們為敵之人,一旦讓他們與邊關的將領勾結的話對我們便很是不利。可是如今,公公上得皇上的寵幸,下得百官的擁護,朝廷上下都是我們的人,怎可與半年前同日而語呢?現在若有邊關將領想要有什麼不軌的企圖,那就是真的造反作亂了,朝中百官都不會同意他們這麼做的。而且經此事後我也看到了一點極為關鍵的,那就是無論遼東有多少兵馬,卻還是受制於朝廷的錢糧調撥的,若是他們不肯聽命行事,只要我們不發軍餉,那些守邊的軍士就會替我們將那個將領除去的。所以無論是什麼人坐上遼東經略的位置,到了今時今日我們都已經不必放在心上了。」

「不錯,不錯!咱家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魏忠賢立刻笑著連連點頭,顯然是已經被顧秉謙的說辭給打動了。顧秉謙的話卻還沒有說完,在喝了口茶後,他又繼續道:「而且那袁崇煥的奏報中可是有上百名將領共同署名的,足可見他們對此事的看重。而那高第經此事後必不見容於遼東眾將士,我們根本無需再去保這麼一個無能而又無用的人了。再有就是袁崇煥奏章中所提到的唐楓,各位不要忘了,他也是我們舉薦去的遼東,他能立下如此大功勞,也是我們重用他的緣故,所以採信這道表章,對我們也不是全無好處!雖然他現在生死不明,但是若他並未死而回來的話,在得知此事之後必會心存感激,從而死心踏地地為公公辦事。即便他真的死在了戰場上,我們也可借他來向天下士子做一個表率,表明當今朝廷是不會虧待那些有功之人的。所以下官以為,採信袁崇煥的奏章比之高第的對我們更為有利!」

「好!咱家已經決定了,就將袁崇煥的奏報呈奏上去,公之於天下,只是這個高第咱家又該怎麼對付他呢?難道將他鎖拿回京嗎?」魏忠賢有些為難地問道。

「這個高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將他革職也是輕的。不過他卻還有一定的用處,那就是讓遼東的軍士歸心。只要公公重懲此人,遼東的將士們必會感念公公的公正嚴明,那麼今後即便換了他人做這遼東經略,也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害處了。」顧秉謙笑道。

「顧大人果然是咱家的左膀右臂啊,如此行事一石數鳥,既收買了遼東守軍之心,又讓朝中官員知道咱家一心為公,的確是妙計,就按你說的辦吧!」魏忠賢喜得咯咯地笑了起來,其他的官員見狀也忙著溜須拍馬,大肆讚歎了一番。

當魏忠賢將此事上奏天啟帝時,就連正在忙著做木工的皇帝也龍顏大怒:「好他個高第啊,朕讓他經略遼東那是多麼大的一個信任,他倒好,不但不肯為朝廷盡心儘力,一心只想著自保,而且還疾賢妒能,將過錯都推到了那些有功之人的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魏忠賢,你立刻去將這個賊子給朕抓來嚴刑伺候。還有,那個唐楓為國盡忠,如今連生死都不知道,朝廷也不能虧待了他,擬一個封賞出來吧。」

「老奴已經和內閣幾名輔臣商量好了,這個唐楓雖說只是普通進士出身,但是卻是有真才幹的,而且數次立功,朝廷自然應該封賞。如今他只是一個六品的御史,臣等的意思是升他為兵部員外郎,從五品的官階,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那就依你們的意思去辦吧,莫要虧待了如此忠臣。若這個唐楓真的戰死了沙場,你們可要記得再將他的官身提高一些。」

「老奴遵旨,這就著人去唐楓府上將皇上的封賞宣了出去,也好讓他的家人謝恩!」魏忠賢立刻領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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