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戰寧遠 第158章 進言(1)

巳時剛過,「叮叮噹噹」的聲音不斷地從大內皇宮的一處偏殿里傳了出來,宮裡當值的太監都是一臉的默然,他們知道皇上每日的勞作又一次開始了。此時在殿中的天啟只著了一身明黃色的綉龍錦衣,仔細地用著一把鑿子在一塊名貴的花梨木上雕刻著什麼。

「皇上,信王朱由檢求見!」雖然內侍一般都不敢在天啟忙著做活的時候前來打攪,但是信王乃是皇上的胞弟,深得皇上的寵信,所以便不敢隱瞞不報。

天啟依舊仔細地在木頭上動著手,過了一陣才道:「叫他進來吧。」那內侍見皇上並沒有因此而責怪自己,心裡的緊張才去了,忙不迭地趕去傳皇上的口諭。不一會工夫,身著蟒袍的朱由檢就出現在了偏殿之前,看到自己的皇兄依舊是在忙著做著木工活,他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黯然,隨後便輕輕地走進了殿來,也不打擾天啟的雕刻。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之後,天啟才在那花梨木上雕刻出了幾個惟妙惟肖的人形出來,他將鑿子等工具放到了一邊一抬頭正好看到朱由檢站在那裡一片恭敬的模樣。朱由校也時刻在注意著皇帝,一見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便上前跪下行禮道:「臣信王朱由檢見過皇上!」

「你我乃是兄弟,何必有這許多的繁文縟節,皇弟你快起來!」天啟上前一步就將朱由檢扶了起來,然後才好奇地問道:「不知你今日怎的進了宮來了?可是有什麼事要朕給你做主的嗎?」看到天啟對自己依舊很是不錯,朱由檢心裡也是一暖,雖然皇上沉迷於木工之術,偏信奸人之言,但是他的為人還是很好的。想到這一層,就更堅定了朱由檢要做的事的決心了。他起身謝過了恩後,才說道:「臣是皇上的親兄弟,何人敢對臣不利?是這樣的,臣在幾日前偶然得到了一塊極品的木材,知道皇兄最是擅長辨別木質,所以想請皇兄分辨一下。」

「哦?不知此木現在何處,可曾帶了進宮?它是黃花梨,還是紫檀亦或是其他的什麼名貴木材?」一聽到有好木材,天啟便來了精神,立刻問道。

「這個……臣弟對此知之不詳倒也說不出來。因為它過於龐大,所以臣弟並未將之帶進宮來。若皇兄有興趣的話,可以隨臣弟去王府一觀。」說著話的同時,朱由檢的眼睛不斷地觀察著天啟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託詞會否讓他來興趣。

仔細想了一下之後,天啟便點頭道:「這也好,朕多日來不曾出過大內了,倒是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去皇弟你的府上一游的。」聽到他答應下來之後,原來有些緊張朱由檢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某座錦衣衛的千戶所中,幾個人正向上面的一個年輕人稟報著事情,待他們說完在昨天晚上信王府發生的事情之後,才有人提議道:「千戶大人,此事有些古怪,是否應該向指揮使大人他們稟報啊?他們讓我們派人混在信王身邊,就是想看著他……」

那個年輕的千戶皺起了眉來,好半晌後才道:「此事太過古怪,只怕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幾位大人日理萬機,恐怕對這無根之事也不會有什麼興趣的,便讓人看緊了些便罷了,何必勞煩到上面的大人呢。」

「可是大人,聽說今日一早信王便進宮去了,是不是與昨天的事情有關呢?」

「哼,信王乃是皇上的親弟,進宮探望一下兄長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不必如此大驚小怪的,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說不得又要說我們錦衣衛挑撥天家兄弟的感情了。此事暫且放上一放,繼續著他們看著信王府便好!」那千戶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堅持了,在報了一些其他事後便走了出去。

直到房中只剩下這個千戶一人時,他才再次蹙起了眉頭:「信王究竟想幹什麼?他難道就不知道這京城已經被魏閹的黨羽所監視了嗎?若不是今日他們是向我稟報的此事,就會惹起別人的懷疑了。」心神不屬地端茶喝了一口之後,他便立刻叫來了自己的親信,對他輕聲交代了兩句。然後才在心裡道:「父親大人,兒子能為大明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一展所長,將這些害你的閹黨盡數除去啊?」

信王府中,身著尋常服色的天啟剛接過下人端上來的雨前龍井,連一口都沒有喝呢,就急切地問道:「皇弟,你之前所提到的珍貴木料現在何處,還是先帶朕去看了它後再喝茶也不遲啊。」說著作勢就要起身。

朱由檢一揮手讓眾人都退了下去後,才突然跪下道:「皇上恕罪,剛才在宮中所言實際上是想將皇上請出宮來的一個由頭。臣府中並不曾有什麼名貴的木料,只是有一位國之棟樑需要皇上的相救!」說著一個頭便磕了下去。

天啟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好半晌後才將他攙扶了起來:「算了,朕不會怪你瞞騙於朕的,只是不知是什麼大事要勞動皇弟做下此事的?」

「皇上您見了來人之後便會明白了。」說完這話,朱由檢便輕聲咳嗽了一下。

「老臣孫承宗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那一聲咳嗽,一個人影便從堂上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朝天啟行了三跪九扣的大禮,正是孫承宗。

「啊?孫先生你怎麼在此?快快請起!」天啟滿臉的驚訝之色,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立刻上前將孫承宗扶了起來,「孫先生要見朕只需向大內通傳一聲便可,何必如此呢?」然後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了,便問道。

「這個……臣已不是遼東經略之身,如何還能進宮見皇上啊?」孫承宗說道。

「朕確是下旨免了你的遼東經略之職,但你還擔著大學士之位啊,任舊是朕的先生,怎麼就不能進宮見朕呢?」天啟更覺奇怪了,忙繼續問道。

「這個……」孫承宗身為外臣倒不好多說魏忠賢的壞話,所以一時語塞了,他看向了另一邊的朱由檢,想請他代為說話。朱由檢也知道有些話由他來說很不合適,便在旁道:「皇上有所不知了,現在即便是臣弟想進宮來見您一面也很是為難,更不要說孫先生了。那些內侍總是推說皇上忙於政事無暇接見臣等……」

天啟覺得更怪了:「是哪個奴婢如此大膽,不讓你們兩個朕最是信任之人見朕?」

朱由檢和孫承宗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有些悲哀,皇帝連這事都完全沒有感覺,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呢?好一會後,朱由檢才大著膽子道:「回皇上的話,是魏公公下的令,說的皇上日夜操勞,不能見外臣,但有奏報都可交到司禮監的手上。若今日不是臣拿出了皇上之前所賜的團龍玉佩,想進大內也沒有如此輕易。」

「魏忠賢?他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朕回宮後一定要好好地問問他!」天啟話里雖然有責怪之意,但是朱由檢兩人還是聽出他並沒有多少生氣。兩人也知道現在天啟對魏忠賢的寵信遠勝過自己,不可能因為這兩句話而改變的,便很一致地選擇了沉默。

在說了這話之後,天啟才想到他們剛才的話來,奇怪地問道:「皇弟,你之前所說的請朕來此的目的是為了一個棟樑之材,指的可是孫先生嗎?」

「不,臣指的是另一個人。這人與皇上也有過一面之緣分,不知皇上可還記得去年過年之前出宮碰到的一個縣令嗎?」

在仔細想了半晌後,天啟才有點印象,點頭道:「朕記起來了,當日若不是他相幫的話,朕倒要被那個仗勢欺人的賊人給傷了。朕還記得他是為了汪家一事才進的京,後來案子不是斷了嗎?怎麼他又出了什麼事不成?」

「皇上,此人乃是棟樑之材,如今已經去了遼東守邊了。」朱由檢說道,「他還甚得孫先生的看重,說他乃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的人。」

孫承宗聽朱由檢這麼讚許唐楓,心下有種古怪的感覺,但此時卻不好反對,便點頭道:「不錯,這個唐楓確是一個人才,無論在文治還是武功上都遠超同年齡之人。」

「哦,看來朕還遇到了一個難得的人才了。怎麼他現在在遼東很不如意嗎?朕記得新任的遼東經略乃是高第,難道他疾賢妒能,陷害了他嗎?」顯然天啟皇帝的愛好除了木工之外就是看戲了,居然立刻就聯想到了有人要迫害賢臣上去了。

孫承宗心裡有些好笑,但是卻硬是忍了下來,然後才道:「臣是剛接到他的書信的,那高第為人膽小無能,一聽金人入侵就忙不迭地將人馬從遼東各城撤了回去,如今遼東已經都在金人的掌握之中了。只有這個唐楓還帶了一路人馬死守在寧遠城中,這才阻住了金人南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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