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黑暗,隨著那一陣陣的驚雷,豆大的雨點也從天上砸了下來,砸在了地上,濺起了點點水花。就在如此惡劣的天氣環境下,兩百多條身影踩著雨水向著錦州城北數里處的金兵陣營而去。
金兵後退了數里,才在一處開闊地安下了營寨,四下里也安排下了不少的衛兵。雖然與明軍作戰以來他們一直是處在攻擊的一方,可是小心無大過,折爾古還是安排了數十名軍士站在營寨的四面看守著。這是作為將領應該有的想法,但對這些守在營外的女真騎兵來說卻是一種折磨了。其中兩名守著南面的士卒便在連天連地的雨中發起了牢騷。
「這麼大的雨我還從未見過呢,想不到今天晚上我們這麼倒霉得淋著雨站在這裡。」
「誰說不是啊,貝勒也真是的,既然已經決定要退軍了何必還讓我們滯留在這裡呢?」
兩人一邊抖著身體將蓄在身上的雨水抖落在地,一邊小聲埋怨著。他們兩人就是沒有發現已經有三個人佝僂著身子慢慢地已經摸向了自己的跟前。天畢竟太黑了,除非你知道前面有人會來,否則想看到那隱在黑暗中的人是很難的。
呂岸與兩個好手趁著他們說話分心的當口便摸了上來,就在空中閃過一道霹靂的時候,三人就如獵豹一般躥了上去,手中的利刃很準確地割中了那兩名正說著話的哨兵的咽喉。
「呃……呃……」因為氣管被割斷的緣故,那兩名金軍哨兵只能在死前發出極其細小的聲音,在雷聲的掩蓋之下,根本無法傳出去。將兩具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屍體慢慢放倒在地之後,呂岸等便繼續摸著黑潛進了金軍大營之中。過不多時,後面又摸進了許多的黑衣人,他們都是以三五人為一組,相互間也不說話,就向金軍的各個角落裡摸了過去。
而在營外不遠處的一個高地之上,十多名手持強弓的黑衣人也在靜靜地俯瞰著軍營,他們每人的手上都扣著數支羽箭,明亮的雙眼在敵人的營盤裡四處逡巡著,等著那一點點的火光的出現。其中那才剛被招進軍中的趙全更是滿眼的興奮,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擊。
呂岸等人慢慢地摸了上去,突然幾人便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顯然是金兵的巡邏隊伍在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因為天下著大雨,火把點燃了也會被雨淋滅,所以他們並沒有照明之物,只是根據自己的記憶向前走著。反正在自己的大營之中,這些人也並沒有多少的小心,更有幾人還像門口的那兩名哨兵一般在低聲地和同伴抱怨著這天氣。
「咔嚓!」天上亮起了一道閃電,這一行十多人的巡邏隊伍就著亮如白晝的閃電看到了離自己不遠處的那一個個蹲伏在地的黑色身影。「什麼人?!」其中幾個反應快的人大聲問道。但他們的話才剛出口,他們的四周那些原來一動不動的黑衣人便撲了上來。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做下一個動作之前,就有一把把的利刃砍進了他們的要害。
斥罵聲,慘叫聲響了起來,但是卻被隨著這道閃電之後的雷聲給掩蓋了,除非是留意這裡情況的人,否則不會有一個人能從震耳的雷聲中聽到那點慘叫。當隆隆的雷聲停歇之後,金兵的陣中再次陷入了沉寂,就好象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次的刺殺一般。
所有的黑衣人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得到了唐楓最鄭重的告戒:「若是想要殺敵而自身不受到傷害的話,你們要做到足夠的小心和耐心。抓住每一次閃電出現的機會,將那些沒有準備的敵人殺死。而當黑暗再次出現的時候,則要緊記隱藏自己的身體,不讓任何一個敵人知道你的存在!」雖然當時他們不知道唐楓如此說的用意之所在,但在殺了這些金兵之後,他們已經知道了這樣做的好處,他們已經變得更為沉著了。
雨越下越大,吵的已經睡去的阿敏也醒了過來。突然他的心裡一動,似乎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正在朝著自己逼來。這種危險到來之前的感覺是他多年打獵,在沙場上幾番生死才養成的,對這感覺他向來很是信服。所以一旦產生了危機感後,他便走到了自己的牛皮帳外,對立在兩邊的親兵道:「命人小心著點,今日天色太暗,小心那些南蠻子來偷襲。」
那幾名親兵立刻就答應了一聲,其中兩人拔腿就往負責巡查和安排哨兵的軍帳處走去。他離開了阿敏的中軍主帳向角落處走去時,突然也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四下里除了雨聲似乎還有其他的聲音。不錯,是呼吸聲!他剛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天空中便閃過了一道雪亮的閃電。在這道強光的照耀下,他吃驚地發現在自己的身邊居然伏著十多條黑影。「敵人真的摸進來了!」這個想法才在他的腦海里出現,幾道勁風就往他的身上砍來。
他身為阿敏貝勒的親兵之一也是有著一身不俗的武藝的,所以反應很快,在兵器加身之前就往邊上避去。他明白在著伸手不見無指的情況下,只要自己能避過這一刀,便能保住性命,然後自己就能通知軍中的人有敵來犯了。但他卻渾然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自己大聲叫嚷,就算不脫離戰鬥也能引來軍中其他人的注意。
就是這一念之差,使得他不但無法如願地通知到其他人,而且也沒有保住自己的性命。因為他面對的不是一般的明軍士兵,而是更擅長於近身搏鬥的人。他才一閃身,就有人上前纏住了他的雙腳,然後隨著一陣從小腹處傳來的刺痛以及一隻捂在他口上的手,他在掙扎了兩下之後便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金軍營中的暗殺還在繼續,明軍往往都是在閃電之後突然暴起,將附近的敵人砍殺。他們還不怕自己人會遭到誤傷,因為在來前他們就已經定下了辦法,只往那些腦袋後面拖著粗長辮子的人下手。在短短的半個時辰里,這些黑衣人已經砍倒了上百名的女真人,而他們自己的傷亡卻還不曾出現。
阿敏在回了自己營中躺了好一會後,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沒人來向自己回稟呢?既然自己命人去傳令了,那些將領就應該回一聲啊,而那去傳令的人也不見回來,這讓他心裡的不安更加重了。終於他一躍而起,來到了營外道:「點起火把,隨本貝勒在營中巡視一下!」那些守在他帳外的親兵雖然心裡不願,卻還是領了命,有人點起了火把。
當這點點火把出現的時候,在營外的那些弓箭手就立刻提起了精神。但是隨即他們便喪氣地發現那幾點火光離著自己太遠了,恐怕以自己的本事很難一矢中的。的確,金軍有著數萬大軍,這中軍大帳自然是在中間的,離著最外面的高處是有著三五百步的距離的。
「不好,若是建奴的軍中點起了燈火,只怕進去的兄弟就會暴露了。」其中有人不安地道。但是他們卻沒有人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將那些手持火把的金兵射殺,只有希望這些人在發現自己兄弟之前進入到射程吧。
但是這些人卻沒有發現,趙全的眼中卻是信心滿滿,他已經將五支箭扣在了手上,然後張開了弓。在閉上一隻眼瞄準了之後,他的手一搭,一放,只聽「嘣嘣……」一陣的弓弦輕響,五支箭便直射了出去。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驚訝地叫了一聲,生怕這幾箭暴露了自己等人的位置,引來金兵的圍殺。
呂岸等人見到那處的火光時也是心中忐忑,一旦被光照到的話,自己等人可就完了。但他們也知道那處的距離太遠,安排在外面的神箭手很難射滅這些火把,於是他們一咬牙就打算趁著敵人還沒有留意的當口掩殺過去,將那些持火把的人給除掉。
不想他們還沒有到地,就聽到前面傳來了幾聲慘叫,那幾支火把就掉到了地上,金軍營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不好,有明軍偷襲!」立刻就有人知道了事情不對,大聲叫了起來。這一聲喊罷,軍營中正在休息的金兵就都炸起了鍋,有人拿起兵器就從帳中沖了出來,但是四下里除了雨聲之外並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也有人慌手忙腳地點起了火把,雖然不少火把在暴雨的沖刷下剛點燃就熄滅了,但還是有幾支火把點了起來。
可是他們一點燃火把就成了黑暗中的活靶,幾支利箭突然射了過來,將那幾人射倒在地。火把沒了人持著便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泡就完全熄滅了。
一時間,整個金軍營中亂作了一團,他們不怕與敵人面對面的戰鬥,但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卻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人往往對未知的事物有著一分畏懼。有人已經拔出了刀四下里亂砍了,他們只希望用這種暴力的方式來宣洩心中的恐懼。
見到這情形的呂岸等人便知道事不可為了,便趁著金軍亂作一團,又沒有光亮的當口慢慢地退了出去。
在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他們這一行人便已經遠離金軍大營,返回了錦州城。
當天色亮起來的時候,阿敏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營中狼藉的一切,上千的屍體倒在了地上,但是卻沒有一個是明軍的,他們的腦袋後面都拖著一條醜陋的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