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處在山海關軍營中間的一個小屋,四周都是大明的將士,其外也有上百的士卒看守,這裡就是看押那些在戰場上被活捉而有價值的敵方將領或是被捉到的細作的所在了。身在數萬大軍的包圍之中,又有門外的上百人手看守,即便對方本事再大也沒有逃跑的可能了。
經唐楓適才一番話的提醒之後,趙率教終於有些鬆了口,他決定帶著唐楓一同來此看看,要是他真能讓這些女真人開口的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他對這幾個活捉的人也沒抱太大的期望,「海東青」的人他捉過好幾個,但沒有一個會在被擒之後吐露什麼消息的。而且從唐楓並不明確的話里還讓他聽出了一件事情——或許在山海關的守軍之中有著女真人的姦細,這可就是一件大事了。所以這次趙率教決定帶了唐楓來看看這幾個女真人。
在幾名士卒的帶領下,唐楓、趙率教和解惑三人來到了一間全部由巨大的石頭堆砌而成的小屋之前。看到這堅固的小屋,唐楓也不禁心中佩服這些行軍打仗之人的心思縝密。看情形那些被關進去的人想要離開這個房間都很難了,更別說逃走了。
見是趙總兵帶了人來,那守在門前的明軍立刻就行禮問好,然後幫著他們打開了那道厚重的鐵門。三人進去之後,門便被那士卒又關了起來,這讓唐楓心中更為佩服,這舉動已經到了一定等級的現代安保了。
裡面並不大,大概在三丈到四丈方圓之間,除了幾張椅子和一張長桌之外便是一些繩索了。而在幾面牆上則樹著好幾個木製的架子,其中的六個架子上正綁著阿里虎等六人。他們的社體被綳得筆直地用鐵鏈鎖在架子之上,而在他們的四肢等可發力之處還纏繞著牛筋所制的繩索,讓他們縱然全力掙扎也難動分毫。此時這六人都被脫光了衣服,身上還有著無數的傷痕,其中有舊傷,也有被擒拿之時的新傷,而其中最新的便是一道道的鞭笞之痕,顯然這裡的看守沒有忘了要好好「招待」他們。但是這六人的面容卻是一片平靜,似乎被綁在這裡並不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怎麼樣?老東,對他們可用了刑了嗎?他們可有說了什麼?」趙率教問屋中看著這六人的其中一名伍長。此人四十歲上下年紀,滿臉的橫肉,左邊臉頰之上還有一道刀疤,讓人一看就產生畏懼,他在這石室中已經看了好些年了,算是這裡的牢頭了。當然這屬於明知故問了,這也是上位者的一種姿態。
聽到趙率教的問話,「老東」立刻恭敬地回答道:「他們這幾人在被押進之後就閉眼等死,不曾說過一句話。而且他們身上也帶著傷,小的不得將軍的命令只敢用些小刑,不過是鞭笞了數次而已。但是他們卻連痛都沒有呼上過一句。」說到這裡,他有些無奈地補了一句,「而且他們與之前關押的『海東青』一般,不肯吃喝一點東西。」說著他看了一眼趙率教,生怕這位將軍有火沖自己來。
趙率教並沒有怪責他,這些反應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了,今天他來這裡也是因為有唐楓的關係,所以在皺了下眉之後,他便對唐楓一笑道:「唐大人,現在你看到了,這些人已經一心求死了,即便我們用諸般大刑到他們的身上也不過是白費氣力。」說著他又指了指那「老東」道,「他叫東賢城,算是軍中的老人了,刑問還是很有一手的。他若沒有了辦法,其他人只怕也很難讓他們開口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唐楓卻是在仔細地觀察著那六個人,發現他們雖然在年齡上有大小之別,但是表情卻全都很是堅毅,顯然趙率教他們說的沒錯,「海東青」一旦被活捉就只是求死。但是唐楓卻還是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其中一個最是年輕的女真細作的嘴角在聽到趙率教說他們用刑也不過是白費之後微微上揚了一下。雖然這個動作很是細微,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但唐楓卻還是看到了,同時他也有了一點希望,顯然這些人並不是完全與外界斷絕了聯繫,真的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死人,他們還是在注意著自己身邊之人的談話的。「既然他們還有感覺,還會得意,那就還有七情六慾,那我就一定能找到辦法來對付他們。」唐楓在心裡不斷地轉著念頭,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以前所看過的一本不知道哪裡找來的黑皮書。
那書里寫的就是問訊的方法,除了對身體的酷刑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在精神上的折磨。只可惜當時自己看這本書時不是太過在意,時間也隔得有些長了,所以一時記不起來了。可他卻還是記得其中有一個章節曾提到過除了傷害人的身體之外,對精神的摧殘也是酷刑的一種方式,而兩者要是加在一處的話,效果就更為明顯了。於是這讓唐楓有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改對肉體的用刑為精神上和肉體上的同時用刑。在對東賢城微一點頭以為示意之後,他才對趙率教道:「趙總兵,可否讓人找一些蠟燭、油燈和火把來?」
趙率教等在一邊看唐楓想法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突然聽他這麼一說也是一愣,隨後便奇怪地道:「唐大人要這些東西做甚?難道這囚室還不夠亮嗎?」
「不,我不過是想好好地招待這幾個人罷了。」唐楓指著這幾個女真人冷笑道。
雖然心中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拿這些東西來使手段,趙率教還是讓東賢城出去取了火把等照明之物。在唐楓的指揮之下,幾名士卒便將那些火把、蠟燭和油燈全部圍在了那名最為年輕的「海東青」的周圍。唐楓在看了之後,滿意地點了下頭,之後又道:「將其他五人都帶別處看管吧,這裡只留此人一人受刑!」
「大人,如此恐怕不妥吧?這裡可是最安全的,若是換了地方他們跑了怎麼辦?」趙率教還沒有提出異議,那精於用刑的東賢城便立刻說道。
唐楓一笑道:「若在我大軍駐紮數萬的城中居然讓這幾個受了傷的人逃跑,我大明還有威信可言嗎?你若想撬開這幾人的嘴,就依著我的吩咐行事!」
不知怎麼的,趙率教和東賢城突然覺得從唐楓的身上展露出一種令人不得不聽令的氣場,讓他們不敢反駁,於是他們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命人將其餘五人都解了下來,帶到了其他地方看守。唐楓緊緊地盯著那人的面部,發現當阿里虎等五人被帶出去的時候,他的臉上肌肉有些震顫,這就給了他更大的信心。他吩咐人道:「將所有的燈火都點起來,照著此人,這兩天時刻都要有如此強烈的燈火照著他。而且每日都要以酷刑伺候他,不可有一日的中斷。」
那些士卒很是奇怪地看著他,隨後又看向了趙率教,等著他的吩咐。趙率教沒好氣地看了他們一眼,道:「就按唐大人所說的做吧。」然後他又看向唐楓:「唐大人,接下來是該問他了嗎?」語氣中不無揶揄。
唐楓看著所有的燈火都照在了那人的臉上,使他纖毫畢露,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隨後才說道:「我們走吧,除了每次用刑之外,房中不用留人,到三日之後再來看看。」說著轉身便走。
這下趙率教就更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唐楓這麼做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見唐楓離開了,他也只好在囑咐了東賢城兩句後也隨他出了石室。到了外面見了唐楓後,趙率教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唐大人你這麼做究竟是有什麼想法?這些燈火可是軍營中的一些開支啊,如今又是冬季,這柴火什麼的用量本就大……」
唐楓忙笑道:「適才在那人面前我不好明說,現在卻可以告訴你了。這些人顯然是受過嚴格的訓練,被活捉之後只求一死,所以即便是面對酷刑,他們也不會透露出半個字來。但是這不過是他們的身體比常人更能忍受而已,可他們在精神上卻未必如此。我以燈火照射在他的臉上,時間一長他就會精神無法集中,進而開始產生幻覺。待到時間一長,他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和舉動了,到時我們再問他什麼,應該比現在要容易得多了。」
雖然不懂唐楓話里的一些名詞的意思,但是卻還是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趙率教也有些意動了。但隨即他又問道:「那你為何挑的是他,還讓我將其他人都帶走了?」
「此人最是年輕,顯然他會自以為有很好的前途,所以他對自己的性命也看得比其他人要重,而且在剛才你們說話的時候,我發現只有他一人有些反應。至於將其他人都帶走,是因為讓他產生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若是身邊有其他的女真人的存在,他說不定會堅定自己的意志,從而讓這個辦法變得無用了。」唐楓解釋道。
趙率教在看了唐楓半日之後才道:「若現在有人說唐大人你是錦衣衛的人,我想末將是不會有一點懷疑的。大人你對這逼問之道的了解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其實我還真是錦衣衛……」唐楓在心裡暗道,但表面上卻只是一笑:「這不過是我一時想到的辦法罷了,究竟能否成事還要等上幾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