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身不由己 第067章 相互攻訐

十二月二十,離著除夕不過十天而已,天啟三年的這個年關顯然不會象往常那麼的平靜了。就當京城中的普通百姓人家喜氣洋洋地等著過上一個好年的時候,朝中的局勢卻因為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人而正發生著強烈的動蕩。朱由校這個並不稱職的皇帝此時便在暖閣之中召見了東林黨和閹黨的一眾人等,皺著眉頭聽著他們相互之間的攻訐。

就在剛才,魏廣微已經代魏忠賢將他們認定葉向高等人與熊廷弼相勾結的證據當場宣讀了一遍,然後他們便靜看著一眾東林黨人,等著他們的辯解。

葉向高等人沒想到自己等遞上去參奏魏忠賢的奏疏皇帝不但一句沒有提及,反而還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加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都有些懵了。好半晌之後,趙南星才跪了出來道:「回皇上,臣等絕無與邊將勾結之心,還請皇上明鑒!」其他人一面也都跪了下來,這時候他們很明智地決定先保住自身為上。

「皇上,事實俱在,可容不得他們不認。那熊廷弼丟城棄地,按我大明軍法就當開刀問罪,若不是有他們從旁維護,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如今他已被錦衣衛所拿,只要問出真相,便會將之呈遞到皇上面前。」魏廣微立刻也上前說道。

朱由校看了這些跪在自己身前的官員,心裡也很是疑惑:「他們究竟有沒有和熊廷弼勾結呢?若是沒有,他們怎麼不說呢?」心下起了疑,他面上的表情自然也不是那麼好看了:「你等說無此心,那為何當年卻要救那已經是死罪的熊廷弼?這卻讓朕猜不透了。」

葉向高知道自己等人相救熊廷弼一事皇帝是完全相信了,所以只有給他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才能消了他的疑心,於是便回答道:「皇上,臣等如此行事實在是為了我大明啊,並非臣等與那熊廷弼又何私交。熊廷弼自萬曆四十七年之後便戍守遼東,使金人不能寸進,對我大明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然天啟二年之時他所鎮守的廣寧失陷,而使遼東大片領土為金人所侵,但其也是因為與巡撫王化貞有了矛盾才有此敗,故罪不在他。我等保他,為的就是為我大明留一國之利器,實非出於私心啊皇上!」

「好一句並非私心!葉大人,當日你又不在廣寧,如何能知廣寧之失不在於他熊廷弼呢?」顧秉謙突然出聲問道,「我看這不過是你為了替熊廷弼遮掩的託詞罷了。你之所以費盡心機地想要救那熊廷弼,便是因為看重了他手上的兵權,你想與他內外勾結!」

「皇上,臣冤枉!」一聽這話,葉向高立刻就磕頭道:「臣身受朝廷大恩,歷任數代天子,對皇上的忠心可表日月,實不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這是顧秉謙的誣陷!而且他道臣不在廣寧便不知真相,莫非他便在廣寧嗎?他又如何敢肯定事情不是如此呢?」

朱由校聽著兩人的話都覺得有理,一下便躊躇了起來。這時深明皇帝心意的魏忠賢便開口了:「葉大人你說他們不在廣寧所以不知其中內情,但咱家卻可以告訴你,咱家已經找到了一個當時就身在廣寧的人,他的話總可以相信了吧。皇上,還請恩准此人晉見!」

朱由校一點頭:「那便宣此人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布衣的男人在幾名小太監的帶領下走進了暖閣,他跪到最後說道:「罪員王化貞見過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想不到來的居然是與那熊廷弼相爭許久的王化貞,一眾東林黨人的面上就露出了一絲緊張,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為了自保而說出些捏造的話來。但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的時候,那魏忠賢便已經開口了:「王化貞,今日皇上要聽你說說當年那廣寧為何會失守的。你其時便身在其中,想必應該不會再有人說你的話不可信了吧?」說著看了一眼葉向高。

葉向高心知要糟,但這時已經沒有了阻止的辦法了,只能寄希望於此人尚有天良,不會說出一些與事實相違背的話來了。王化貞在答應了一聲之後便說了起來:「原來罪臣也只當那熊廷弼是一心為朝廷戍守邊疆的人,所以對他好生相敬,不想之後的事情卻讓罪臣大為驚訝。記得當時是天啟二年正月,後金在賊酋努爾哈赤的率領下興兵五萬來犯我廣寧,臣率兵拒之,倒也不怕他們。其後幾日,賊兵久攻不下便起了退兵之念。罪臣眼見此是將賊人殺盡的大好時候,便命熊廷弼提兵來援,與我一道共破賊兵。不想他雖然表面答應,心中卻另有他想。也是罪臣用兵不當,被賊有機可趁,出城破兵不成反被賊所敗。若那時熊廷弼能將兵而至,我廣寧城也不會淪陷,不想他卻不發一兵一卒。罪臣率軍苦戰數日,最終才使廣寧失守。待罪臣後退到右屯方見其軍,然此時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臣有罪,還請皇上重懲,但他熊廷弼身為遼東經略卻不思守土,也是罪責難逃。然這一年多了,臣被關於獄中,可他熊廷弼卻只是革職而已,臣實在是不服啊!」說到這裡,王化貞已經跪伏於地,痛哭了起來。

「這……這……」朱由校聽了他的話後,臉色大變,顯然是怒上心頭了:「竟有此事?」

魏忠賢此時也忙說道:「皇上息怒,為了這等樣人而傷了龍體實在是不值啊。以之後所發生的事情看來,這熊廷弼之所以如此做恐怕還有其他考慮啊。他顯然是想保住自己手上的兵馬以為己用,而葉向高等人正是他保住兵馬的目的所在了。還有皇上初御大寶之時也曾有人告這熊廷弼在邊地假名增稅,勒索小民,聲言築城禦敵,實是誤國欺君,卻也因為有人相救才得以倖免。而那出言救熊廷弼便是楊漣楊大人!」

東林黨中人想不到他連數年前的事情都給翻了出來,而且還與眼下的事情聯繫到了一起,都有些佩服他們在來之前所做事情之細緻了。但是這下他們也知道更難應付了,只要看到皇帝的模樣他們便可以肯定皇帝對此已經深信不疑了。

過了好久,朱由校才慢慢地說道:「葉卿、楊卿,你們可有什麼好說的嗎?」

「此事是他們早已設計好的,臣等一時也無法拿出新的證據來反駁他,但是只聽這王化貞一面之辭對熊廷弼可很不公正啊。」趙南星見沒有其他人說話了,便只能站出來說道。

「熊廷弼如今正在詔獄之中,用不了多久他的供詞就會呈上來,趙大人不必如此心急。」魏忠賢冷冷一笑道。這次的事情他們可是費了不少的心力,連獄中王化貞都給找了來,自然不怕他們還有什麼反駁的話了。

正當魏忠賢自信滿滿的時候,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楊漣開口了:「皇上,熊廷弼一事臣如今無話可說,但臣卻另有本奏!」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本奏疏,「臣要彈劾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督魏忠賢!」這話一出,讓朱由校也愣了一愣。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看向了魏忠賢,不知自己是不是應該下去將奏疏接過來。看出了他們的猶豫,楊漣繼續道:「此本之中共參魏忠賢二十四條大罪!如今臣還要再參他一條,瞞蔽聖聽,將外臣之奏疏私自扣押!」

如此一說,那些小太監可扛不住了,立刻下來接過了楊漣手上的奏本,放到了朱由校的案上。朱由校還記得當日自己登基之前就是這個人幫的自己,所以一直以來對他都很是信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便伸手取過奏本看了起來。才看了不過一小半,他的面色就有些難看了,他看著魏忠賢道:「此中之事你如何解釋?」

看出了皇帝對自己的懷疑,魏忠賢也是心頭狂跳,他立刻也跪了下來:「皇上,奴才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可表日月啊!臣萬沒有做他所說的事情,或是這些人看奴才得皇上信任才會因嫉恨而污衊奴才的。」

「皇上,臣參他的奏疏在昨夜便已遞了進來,但是他們卻不將之示於皇上,其心可誅啊!」楊漣立刻說道。

魏忠賢也確是沒想到楊漣在這個時候不求自保還弄出這事來,也是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了,只是一味地磕頭。

這時一邊的王體乾說話了:「皇上,這都怪奴才。楊大人的奏疏是在昨夜遞進來的,但那時皇上正在偏殿,奴才看不是什麼急奏,所以便不想打擾皇上的興緻,想著今日再行呈上來,這絕不是魏公公動了手腳。」

有王體乾為自己說項,魏忠賢心頭便慢慢定了下來,他一面磕頭一面道:「皇上,奴才一心服侍皇上卻被人所忌,奴才……奴才請皇上將奴才的職位都削去吧。只要奴才不再是現在的身份了,那這些大人們就不會為難奴才了,奴才也能繼續伺候皇上了……」

看著他從剛才的盛氣凌人變成現在這樣,東林一干人等都很是蔑視此人,但卻也沒話好說了。而朱由校也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後他才道:「你們都起來吧!朕……朕身體有些不適,這事稍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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