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一陣響,汪德道與汪德豪兩人便已經在幾名衙役的帶領之下走上堂來。兩人經過這段時日的牢獄之災,再加上從歙縣一路坐著囚車來到北京城,已經委頓不堪,原來的翩翩公子形象也不復存在了。而汪德道更因為臉上的傷而以長發覆面,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兩人再次進入大堂,心中很是忐忑,但當他們看到了坐於唐上一臉肅然的唐楓時,眼中便顯出了仇恨之色,若不是在大理寺的堂上,說不定那汪德豪會撲上去和唐楓撕打起來。唐楓也看到了他們兩人的仇恨之色,但他卻並不驚慌,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跪在地上,向著高高在上的惠世揚行禮。
「汪德道、汪德豪,如今判你等有罪的歙縣縣令便在這裡,他說你們二人不但指使家丁殺人行兇,還闖衙傷人,對此你們可承認嗎?」惠世揚在一拍驚堂木後問道。
汪德道二人早在之前就已經見到了自己的三叔,得到了他的面授機宜,所以現在立刻異口同聲地道:「大人,我們二人冤枉哪!」然後先是汪德道說道:「小人與這唐縣令曾在酒樓之上起過爭執,他還害得小人的臉被燙傷,之後他因為怕小人懷恨在心,便處處針對我汪家。」說到這裡,汪德道便伸手撂起了蓋在面上的頭髮,將滿是燙傷傷疤的臉顯露在了眾人眼前。此時汪德道的臉上的傷早已經結了痂,又因為連日來的受苦,他的臉變得異常的醜陋,使得堂上見慣了血肉的眾衙役也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心中同情心一起,便對他的話多信了幾分。
看到汪德道如此難看的一張臉暴露在了自己眼前,惠世揚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好一會才看向了唐楓:「唐縣令,他說的可是實情?」
唐楓早就知道對方受傷確是因為自己的書童解惑下的手,當然這也是對方先想對自己不利的緣故。但是這事情一來太過湊巧難以取細心於人,二來也說來話長,唐楓便不想在堂上說了出來,而且他也能肯定這汪德道一定不知是自己的書童下的手,所以便說道:「我記得汪德道的傷確是與下官同席飲宴的時候所受,但卻並非下官所傷,而只是一件意外。至於他所說的下官為怕他們的報復而時時為難於他們汪家,則更是子虛烏有的事了。」
汪德道卻在一邊辯道:「大人,這唐縣令曾三番四次地到我家中尋事,若不是他想找我汪家的不是,身為縣令的他為何會時常來到呢?」雖然那段時日里他關自己的房中不問所有事情,但卻還是隱約知道這些事情的。
唐楓看到惠世揚的臉色有些變化,顯然是覺得對方說得在理了,心中便是一驚。知道自己必須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才能說清了,便開口道:「啟稟大人,此事雖然不假,但卻另有他情,還請讓下官一一道來。」說著就將汪家人為難自己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想不到唐楓完全不顧自己的顏面,將自己受制於人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這讓汪德道兄弟倆有些變了面色。按著之前汪文言所猜想的,唐楓為了保存自己作為縣令的尊嚴是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事情給說出來的,可他們卻失算了。
惠世揚見唐楓不假思索地就將事情說了出來,而且聽來也很是合理,便也只能信了,又知道這樣一來對汪家便有些不利,於是轉變了話題:「唐縣令之言倒也頗為有禮,此事與本案並無多大關係,便先放在一邊。汪德道,你適才說那劫道殺人之事與你並無瓜葛,現在在堂上可還敢如此說嗎?」
唐楓知道這惠世揚明顯是在偏幫汪家兄弟,但卻也有些無奈。這時汪德道便繼續說道:「不錯,小人之後因為受此重傷一直在房中將養,不問他事,自然是無法命人去劫道殺人了。此事我汪家上下一干人等均可為證。」
唐楓立刻說道:「大人,當日前去汪家捉拿他時,下官是在堂上問了那些當場成擒的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幕後的主使便是這汪德道才帶人前去的。如今有這些人所作的供詞為證,而且這些人也在北京城中,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將證物拿來一看。」
「本官斷案不必你來教!」惠世揚冷哼了一聲,隨後再道:「來人,將汪利等一干人等也帶上堂來,本官要他們與唐楓當場對質。」說著看了唐楓一眼。
被他看了這一眼的唐楓心中一跳,似乎心中有一件事情忘記了,此事還很是關鍵,但仔細想來卻又記不起了。就當唐楓疑惑不已的時候,汪利以及幾名家丁被帶到了堂上。
「本官問你等,這截道殺人之事可是你們所為?又可是受的汪德道的指使?」
汪利看了一眼身前的兩個少爺,伏於地上道:「回大人的話,這劫道殺人之事確是我等所為,卻與三少爺沒有一點關係。這事唐縣令也應該知情的啊,那日我們與三少爺所說的話,他也是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唐楓的臉色就有些變了,因為他記起了剛才自己不記得的事情,那就是這事的確與汪德道沒有什麼關係。原本他是想著將汪德功給捉拿的,但是之後許多事情紛至沓來,使得他一時就將這事給忘了,直到這個時候聽了汪利的話,他才將事情記了起來。但是這事雖然與汪德道無關卻是汪德功主使,想來也沒什麼大問題。
這時那汪利繼續說道:「……我等也不過是為了替我家少爺出一口氣罷了。大人,我們所劫的乃是一路送親的人,他們便是將新娘送去給唐大人成親的。而這個新娘之前也與我家少爺有過文娉之禮,但之後那柳家卻因為唐楓他是縣令的關係而將女兒嫁與了他。我們不過是一時氣憤,才會前去劫道的。如今已經知道錯了,還請大人明鑒!」其他幾名家丁也是連聲附和。
惠世揚饒有興味地看向唐楓:「唐縣令,他所說的可是實情,這些人所劫的可是送親與你的隊伍?」
唐楓見他們將自己的立場變得有些尷尬了,心中也有些慌了,但是卻還是面色不改地道:「回大人的話,他們所說的確是真的,但是不論他們劫的是什麼人,作為歙縣的縣令,我抓他們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他們在堂上也是親口承認的是汪德道指使的他們……」
汪利此時突然插口道:「大人,小的有下情要稟!」在得到了惠世揚的同意後,他便說道:「大人請看小人們的手腕。」說著將袖子捋了起來,露出了兩隻手腕。
眾人凝神看去時,發現他們的手上都有一道很深的刀,雖然因為時日有些長了顏色淡去,但卻還是可以看出這一刀很是凌厲,那些衙役們都輕咦了一聲。
「這傷是怎麼來的?」
「是……」汪利看了一眼唐楓,似乎很是畏懼於他,過了一會,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才開口道:「是唐縣令命人對我們用的刑。他要我們一口咬定此事是三少爺所指使的,我們剛開始不願意招認,他便命人以刀刺進了我們的手腕之中用刑,還說若不照他的意思來做就將我們的四肢都廢了。小人們熬刑不過,這才順著他的意思寫下的供詞。」
「你們……」唐楓想不到對方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氣得一時間都沒了辯駁的話了。但是這時候惠世揚卻開口了:「唐縣令,看來這事情可沒有你所說的那麼簡單啊。對方雖然劫的是你的新娘,你也不能枉顧我大明律而用刑讓他們隨意攀扯。」
唐楓此時已經猜到這是汪家的這些人在背後設計好的,為的就是將自己放在有話無處說的地步,心中暗恨。但是解惑當日下手時也太重了些,使得這些人拿來利用了。在微一定神之後,他才說道:「大人,他們所言並不屬實。不錯,他們劫的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但是無論他們對付的是什麼人,只要他們犯了我大明的王法,下官就要將他們捉拿,並將幕後的主使之人給挖出來。而且他們的傷卻並不是下官在堂上問案時所施,而是在捉拿這些人時所造成的傷害,這一點當日在堂外聽審的百姓皆可為證。」然後他又一頓道:「而他們適才所說的與汪德道無關話卻是下官用計給逼出來的,只是他們卻隱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事雖然不是汪德道所指使,卻是汪德功下的令,當時在縣衙里的一干書吏以及衙役可以為證。」
「唐大人,你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前後矛盾嗎?」惠世揚一聲哼道,「你剛開始時只說此事乃汪德道、汪德豪所為,但現在卻又這麼說了,這叫本官如何還能信你?而且你所說的對此事知之甚詳的無論是百姓還是縣衙之人都不在京城之中,你叫本官現在找何人去問呢?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辯!」
唐楓還想要分辯,惠世揚已經一拍驚堂木道:「既然此事一時之間無法斷得清楚,雙方又各執一辭,本官就先與人商議之後,再行定奪。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