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楓此時正坐在馬車之中,一聽背後傳來的是胡烈的招呼聲,心下就是一暖。因為自那日徽州府來人之後縣衙里的人就沒再與自己見面,顯然那是因為李三全等上司衙門的人給他們打的招呼。現在他更是已經不再是歙縣的縣令了,那胡烈居然還能趕來相送,足可見他對自己還是有著一定的情誼的。想到這裡,唐楓便叫停了馬車,然後掀簾探出了身子。
只見胡烈此時已經快步走了上來,見到唐楓露面突然搶上單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卑職胡烈,特來送大人一程!」
唐楓忙跳下馬車將他扶了起來:「胡捕頭,如今我已不再是縣令之身,你就不必如此多禮了。你能在這個時候不顧嫌隙地前來送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大人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我的大人!除了卑職外,田師爺也來了,只是他的腳程不如卑職,又怕大人走得遠了,所以才讓卑職先行一步。」胡烈說著往身後一指,唐楓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田鏡正快步走來。看到他也來送自己一程,唐楓的臉上滿是感激的笑容,忙也迎了上去。
田鏡走到唐楓身前剛要下跪,卻已經被唐楓伸手給攔住了:「田先生,如今你我已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了,這虛禮就不必了。」田鏡看了一眼刑七等人,低聲問唐楓道:「大人,你當真要去京城為證嗎?如此一來,你的仕途只怕是……」
唐楓一點頭:「不錯,我這麼做便是想讓他們知道即便你有什麼樣的理由,什麼樣的後台,也別想在犯了罪後得到脫身。至於仕途什麼的,卻不在我所考慮之中了。田先生,胡捕頭,我確有一事要託付給你們二人。」唐楓隨口答了句後便轉變了話題。
他們兩人相視了一眼道:「大人你放心吧,柳家的人只要我二人還在位上就會護他們周全。」唐楓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滿是歉疚地對田鏡道:「當日我不得以之下才用了離間之計,如今我離開了縣衙,你恐怕就會受到高鳴等人的排擠了。」
「大人只管放心,老朽在此畢竟也做了三十年的師爺,他們想將我趕走怕也不容易。何況大人說不定不日就會回來,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田鏡道。
唐楓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歙縣的事情就交與二位了。我唐楓先在這裡謝過兩位,一旦事情完了,我必會回來給兩位一個交代的。」說著他便一躬到地,然後轉身返回了馬車。
「啪!」隨著皮鞭在車夫手中清脆地一聲響後,馬車就載著唐楓出了縣城。
在行了一段路程之後,唐楓突然覺得方向有些不對,便問與他們同行的刑七:「七爺,我們怎的是在朝著東北而行,京城不是在歙縣的西北方向嗎?」
刑七此時已經放下了心事,精神顯得很不錯,呵呵一笑道:「唐縣令,我們並非徑直前去北京,而是得先去一趟南京,在那會合了北鎮撫司的一些人馬之後,再將這些人犯押送到北京城去。我不過是送你們到南京罷了,其後的路程就會由北鎮撫司派來的上差送你們去。」
唐楓這才知道原來還要去南京一趟,才釋然地一笑,心說這也好,就當是公費旅遊了。
此時節,秋已盡而冬至,天氣是一日冷過了一日,當唐楓等人來到南京城的時候,在一些陰冷的角落已經結起了霜來了。唐楓、解惑二人被安排住進了驛站之中,而那刑七等人除了留下來保護他們的幾人之外,其他人便都回了拿鎮撫司復命去了。
在南京住了的幾日,唐楓閑來無事便與解惑在其中逛了起來。雖然天氣寒冷,但是他們依舊是興緻勃勃地遊覽了素有大名的幾處景點,如雨花台、莫愁湖、秦淮河、紫金山等,倒也算是不虛此行了。但是除此之外,唐楓就沒了其他的事情可做了,顯然那是因為南京的官員並不看重他的身份所致。對此唐楓倒是樂得清閑,只是這麼打發著時間,只等北京的北鎮撫司的人一到,就押解著汪文豪等人前往大明的都城。
等到十一月十五這一日,刑七才再次來見唐楓二人,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錦衣衛標準服飾的精壯漢子。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充滿了力量,再加上神采飛揚的雙眼,唐楓一看就知道是個武藝不俗的人。刑七介紹他時說他是錦衣衛里的一個百戶,名叫呂岸,這次北鎮撫司派來的人中以他為首。另外還有上百名錦衣衛會一路護送他們前往北京城。對這樣的安排,唐楓自然沒有任何異議,他只是有些嫌對方來得太遲了。
就這樣,在南京住了幾日孩子後,唐楓再次踏上了往北京的路途。而這次南鎮撫司也派了兩百名錦衣衛隨同這些北京來的人一起前往北京,當中就有與唐楓關係還算不錯的刑七等人。其中的緣故,唐楓猜想一來是南鎮撫司不想功勞都被北京來的人給奪了去,同時也是怕路上出了什麼意外,畢竟他們這次是從吏部來人的手中將人犯和唐楓給搶了過去的。
在行了半個月的路之後,唐楓等人終於來到了北京城外。從永定門眾人進了京城。
當看到北京城那高大的城牆,以及守在城門口的那些精神抖擻的士卒的時候,唐楓終於確認自己是來到了大明朝的心臟——都城北京了。
北京,古又稱薊城、燕京、諑郡、大都等等,從五代十國開始就有王朝在此定過都,如金、元等,實可算是古老的都城了。而如今的北京更是在燕王朱棣登基之後定為了大明的都城,隸屬於順天府。經過這近一百五十年的變遷,北京城比之前的任何一個時代更為壯觀。
唐楓在進了永定門後,便下了馬車,仔細地看著這個千年古都的風貌,看著那些摩肩接踵的人群,招徠著生意的商人,他的眼中滿是興奮。現在的大明雖然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但是因為有東林黨一眾人等的盡心竭力,還沒有顯出頹勢,而作為京城的北京就更是特別熱鬧了。
刑七等人雖然不是第一次進京,但也很是享受在京城中的感覺,所以大家便都放慢了腳步。這時,那呂岸便發話了:「我等身有差使,不能逗留太久,唐縣令你就隨著刑七等人先在左近找一個客棧住下吧。待得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我自會遣人前來找你們的。」
刑七聞言眉頭一皺,便說道:「我也是身有公務才進的京城,這汪家一干人等上面也是交了給我的,我也要將他們押解到北鎮撫司。」說著與那呂岸並肩而前。
對此這個百戶也只能接受了,便指派了一人隨著唐楓先去找客棧入住,其他人則徑直往北鎮撫司而去。其實以唐楓的心思他也想去看看這個讓當時的人害怕,又留下了無數惡名的錦衣衛的大本營究竟是什麼樣子,但既然對方發了話了,他也只能接受。而且連日來在路上顛簸,唐楓雖然身體比以前要好了許多,卻還是有些吃不消,所以便也想先休息一下。
在那名錦衣衛的帶路下,他們兩主僕便入住到了京中一家專門給科舉的士子們準備的客棧之中。此時離著下次的科舉考試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著客棧之中倒也算是清凈。唐楓二人要了一間客房之後,又問小二要了一些吃食,便在房中胡亂吃了,然後唐楓倒頭就睡。
當唐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暮色低垂,已到了黃昏了。而解惑則在一邊整理著他們的行禮。看著柳慧為自己準備的衣物時,唐楓就恨不得飛身回到歙縣,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對柳慧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了。
見到唐楓醒了過來,解惑便說道:「公子,小二適才來問我們是否要晚飯,但我見公子尚在睡中就讓他給我們留了飯了。若公子肚子飢餓,便可下樓去用飯了。」
「我是吃了飯後睡的,現在睡醒卻又要用飯,怎麼到了京城我就只能做這兩件事了嗎?」唐楓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然後道:「再等等吧。解惑,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問過你,你以為我這次的決定是對是錯?」
解惑有些不解地看向唐楓:「公子你這話是何意思?」
「我是指你以為我決定來京城是對是錯?」
「這……既然是公子的決定自然是不會錯的。我記得公子曾說過,為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那汪家的人為非作歹,自然要受到報應,公子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至於到京城來,也是因為在歙縣受到了他人的掣肘,若不如此必不能定了他們的罪。」
唐楓一聲苦笑,其實他早就知道解惑會如此回答,只要是自己做的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地給予支持。正當兩人閑聊的時候,小二突然來敲門道:「這位客倌,外面有一個姓徐的客人說是您的朋友要與你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