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楓知道自己之前想到的和田鏡所提出的相同的辦法雖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卻不是真正解決事情的辦法。因為過了去年就還有明年,到時候汪家肯定會再來這麼一手,而到時候那些今年交了稅銀的人怕也不肯交了。到時候自己的問題就更大了,所以這麼做只是沒有辦法下的辦法。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卻想到了一個更為穩妥的方法,而且還能做到連消帶打,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來。但是卻讓田鏡很是不解,只是看著他等他將主意說出來。
唐楓卻沒有打算就此將自己的對策全盤說出來,因為他還不能肯定這田鏡是否全心全意地向著自己的,他的主意必須要出其不意地用出去才能達到作用。所以他轉了問題,只是問道:「這些日子以來,那些里長和你所帶的人可曾去汪家收過稅銀嗎?」
田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吃吃地道:「大人是說去汪……汪家收稅銀?大人不是知道這事情就是汪家在背後搞的鬼嗎,他們怎麼還會乖乖地將稅銀交上來?而且歷年以來,汪家的稅銀都是在各處都交納得差不多的情況下才會送來的,現在我們的人當然不可能去問他們要稅銀了。」說著看向唐楓,他都擔心縣令的精神是不是正常了。
唐楓笑道:「歷年來那些普通的百姓交納稅銀都很及時,今年卻與往年大不相同,你怎麼就肯定今年的汪家不會破例呢?」田鏡卻笑不出來,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唐楓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道:「明日一早,你和高縣丞任舊留在衙門裡,本官跑一趟汪家。我想等到我回來之時,這難關說不定就能過去了。」
雖然根本就不信唐楓的話,田鏡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他的心裡只是希望唐楓明天不要意氣用事當面開罪了汪家,那就連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解惑在田鏡走後便走了過來,問唐楓道:「公子你是不是決定用我的辦法了?其實只要將汪家做主的那幾個人除掉,一切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唐楓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紀,戾氣便如此之重。你看我是象你這樣的人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問題我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了。」解惑摸了摸自己的頭,嘿嘿一笑,也不以為意,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公子的臉上沒有了前幾天的焦躁,反而很有把握,這讓他心裡也大為開心,至於被公子說上幾聲他是根本不往心裡去的。
次日一早,唐楓又帶著解惑等人往汪家而去。雖然他怕解惑真的惹出什麼惑來,但想到汪家與自己所存在的矛盾和仇怨,他還是決定將解惑帶去,也好有個保障。
一行數人經過半個時辰的路途,終於再次來到了汪家,在讓人進去傳話之後,唐楓便靜靜地等在門外,細細盤算著自己該如何做,才能讓汪家的人同意繳納稅銀。半晌之後,那汪財才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因為已經明白了他們的險惡用心,所以唐楓覺得他的笑容顯得非常的假。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唐楓雖然心裡有怒氣,卻也不能發作,也是笑著和汪財攀談了幾句,然後在他的招待下走進了之前呆過的那個花廳之中。
進去時唐楓便發現這裡的擺設與自己第一次來時完全不同了,心下雖然奇怪卻也沒問,在他心裡只是將此解釋為有錢人有錢燒的。在各自落座,僕役們將茶水和冰鎮的西瓜端上來之後,唐楓才說道:「大管家,不知今日府中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主事之人嗎?」
汪財忙道:「回大人的話,如今汪府中只有小的一個管事的。我家老爺和兩位少爺都陪著三少爺去了北京尋求名醫了,大人倒是來得不巧。」
唐楓「哦」了一聲,心下卻是一點都不信。汪家做出這麼大的事來,會只留下一個管家看著嗎?這顯然是不符合邏輯的,那剩下的解釋就是汪家已經有了準備,也猜到自己說不定會來,就索性避而不見,讓自己連發泄的對象都找不到。但是唐楓今天可不是來鬧事的,所以在聽了這話之後也沒什麼反映,只是吃了兩片西瓜,然後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那真是不巧得很了。原來還指望著汪老爺能幫本官一把呢。」
看著唐楓的模樣,汪財心中暗喜,但面上還是裝作很關心地問道:「大人這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了,如不介意可告知小人,看看小人可否進一點綿薄之力。」
唐楓於是便將稅銀無法收起來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本縣都派了師爺去下面收稅銀了,可那些刁民卻還是不肯將銀子交上來。無奈之下,本官只得求助於汪家了,聽說汪家是我歙縣最大的大戶,許多的田地還在汪家的名下,若是能求得汪老爺開口說句話,或是汪家帶頭繳納稅銀,我想這些農戶自然也不會再拖延了。不知大管家可能幫上這個忙啊?」
汪財肚中好笑,臉上卻是一片為難地道:「不敢有瞞大人,我汪家雖然有著田契在手,卻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讓所有的人都聽話,而且老爺不在,這事就更難辦了。至於大人所說的稅銀,實不相瞞,我汪家家業雖大,但是財產卻是都投在外面的,留在府中的銀錢只夠日常開支的,實在是無法立刻就湊出大筆的銀兩出來啊。只有當到了年末,各地的生意將進項都送到這裡來的時候,我們才有足夠的銀兩。這也是我們汪家一直以來都是到了最後才將稅銀交上來的原因。所以我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還請大人見諒。」說著汪財還站起身來,連連向唐楓行禮賠罪。
「小樣。裝得還真象那麼回事!」唐楓在心中暗罵,他也知道只憑自己這麼來好所根本不會起什麼作用,這不過是找個由頭罷了。所以在裝作很是難過地思索了一陣之後,他才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希望汪老爺他們能早日歸來,到時候能幫本官一把。」說著站起上呢來要走。
那汪財忙假意挽留了一下,卻被唐楓以自己還要去其他鄉里催稅銀為借口給婉言拒絕了。看著他們這行人離開,汪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這個縣令看來已經是計窮了,居然想到向我們求助,真是好笑。」心中一面想著,他便往回走去,想著該怎麼給大少爺稟報這事,讓他也高興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下人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信道:「外管事,這是從花廳中撿到的,似乎是那縣令所丟。」說著遞到了汪財的手中。汪財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他認為是唐楓失魂落魄之下連隨身的東西掉了都不知道,便隨手接下道:「交給我吧,到時候讓人給他送回去便是。」說著看了一眼那信,卻看那信並未封口,上面寫著「府台大人台啟」幾字。這就讓他產生了好奇,不知道唐楓為什麼要給知府寫信,便取出信看了起來。
看了一半之後,汪財的臉色就有些變了,他急忙拿著信往後院而去。後院之中,汪德功正在一棵大樹下乘著涼,他的面前擺著酸梅湯、西瓜等消暑之物,而他則正看著一本書。聽到汪財的腳步聲傳來,他也不抬頭,只是問道:「那縣令已經打發了?」
「是的。但是看情況這個縣令也不簡單哪。」汪財上前一步,將那信遞到了汪德功跟前:「大少爺,你看這信。」
汪德功有些不解地接過了信,看了起來。只見前面所寫的不過是一些與知府之間的交情,然而到了後面話鋒就轉了,寫的卻是自己治下的情況,說自己這裡有刁民不肯納稅,而且還強調說是因為有汪家的人暗地裡的推波助瀾,才會導致如此,希望知府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能夠幫忙云云,只看得汪德功連連皺眉:「看來這個縣令也有個靠山啊。他還將此事推到了我們身上,倒也算是有些見識,但他就不知道我汪家不是一個區區的知府所能對付的嗎?」口中滿是不屑,他隨手就將信又丟回到了汪財的手中。
但是汪財卻不象他那麼輕鬆:「大少爺,只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啊。我甚至懷疑這封信是唐楓故意留在那裡的,為的就是給我們一個告戒。」
「此話何解?」汪德功問道,隨即似有些明白了,道:「你是說他其實已經看穿了這一切都是我們所為,想要我們罷手?難道就憑一個知府就想壓我們嗎?」
「大少爺,雖然他的信是寫給知府的,但是我們誰也不能保證這知府上面是不是還有他人。而且我擔心這信要是落在了朝廷中與三老爺為敵的人手匯總,他們便可藉機而行了,到時候,只怕事情就鬧大了。」
汪德功猛地坐起身來道:「你說的倒也不是沒有可能,這知府若是唐楓的舊交,這事說不準真會被他給捅到上面去。唐楓此人果然還是有些手段的,為了不使我們有數不盡的麻煩,看來我們只有先放過他這一遭了。這樣吧,過幾日便讓人將稅銀交上去。如此一來,我們汪家在歙縣的聲威可就要受挫了,明明說了要各戶都不交稅,結果反倒自打嘴巴。好,這次就暫且饒了他,待下次我們再想法子對付他。」
「但是大少爺,如此一來,老爺那可就沒法交代了。」汪財不安地道。
「老頭子那裡,我會去說。」汪德功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似乎又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