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禪此言一出,全場都沉寂了一刻,他緩緩地走向擂台,從他身後,奔出十多個身穿黃服的嵩山弟子,列在兩旁,全場的嵩山弟子,或站或坐,此刻都肅然而立,丁勉都十幾個親信的師兄弟都站了起來,在他身後。丁勉上前兩步,低聲說道:「師兄,這分明是岳不群的詭計,你若上場,一定要小心,或許他們藏有暗器。」
左冷禪不屑得一笑,說道:「岳不群自己劍術不行,才會想出這些取巧的法子,他的手段越多,我便越是放心。」
丁勉見左冷禪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言,他向後一退,向後面的湯英鄂微微一點頭,湯英鄂右手一揮,便見前後左右,凡是嵩山派的弟子,一起站出,齊聲喝道:「恭迎掌門神劍。」
這一聲喝,乃是數百人齊聲喊出,各人均運使內功,聲震如雷霆。
在場已經看了數場比斗的江湖中人,大都已經為五嶽劍派眾高手的劍術所折服,此刻見嵩山派掌門上場這一番氣勢,心中都是震撼,只覺得五嶽劍派,果然名門大派,只是這一番氣勢,便是非常。
左冷禪緩步走上擂台,他隨意站在那裡,彷彿看著唐近樓和令狐沖二人,又彷彿看著所有的人。台下的江湖豪傑們人人都覺得那一道說不上銳利的目光已經看到了自己,即使是最不在意規矩之人,也不由覺得心中莫名的一緊,微微有些發寒。
只是片刻,數千人在場的封禪台,便寂靜了下來,竟連風吹拂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台上的各派掌門都被左冷禪這出場給震懾住了,不是因為他的排場,而是因為他的氣勢。岳不群忍不住站了起來,他沒有去注意左冷禪,只是看著自己的兩個弟子,卻沒有能發現二人是否受到左冷禪的影響。
而嘉賓席上,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的驚訝。
「左冷禪這隨意的一眼,顯示出來的內功,可高明的很啊!」
眾人心中各自震驚,只聽湯英鄂高聲道:「請本門神劍!」此刻封禪台上寂靜一片,他的聲音一出,頓時傳遍四方,連台下的江湖中人,也都感覺到了其中的分量。
不過片刻,只見兩隊黃衣漢子快步跑出,列成兩隊,直至擂台,又有二人,手捧一長盒,舉過其頂,莊嚴肅穆,緩緩的向擂台處走來。他們一步一停,短短數十步,花了盞茶時間才堪堪走完,但不論何人,都沒有不耐煩,只覺得嵩山派之莊嚴肅穆,本來就該如此。
他們走到擂台前,便即停下,正停在丁勉身前,丁勉神色嚴肅,雙手高舉,從這二人手中接過了劍盒,隨即轉身,也是一步一停,走向擂台,他的動作,比那二個弟子尤慢,但所有觀禮之人,都覺得那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上,莊嚴肅穆,難以言說。
他走到左冷禪身後,便即停下。
這時候湯英鄂雙手一抬,抱拳行禮道:「掌門接劍!」他話音剛落,便見所有嵩山弟子,全都抱拳,整齊劃一,齊聲喝道:「請掌門接劍。」聲震百里,動人心魄。
左冷禪此時才收起目光,緩緩的轉過身來,台下眾人頓時覺得壓力一輕,但讚歎之心,更加難以言表。丁勉打開劍盒,盒內一柄巨劍,長寬均遠超別派,也超過嵩山派眾人常用的樣式。左冷禪右手放在劍柄上,這柄劍是掌門所配之劍,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左冷禪所用,但他的歸屬,卻並不屬於左冷禪,而是「嵩山掌門」。這柄劍劍身由玄鐵所造,加上寬度厚度,比佛門所用禪杖還要更重。
左冷禪輕輕嘆了口氣,這儀式盛大,正該合這柄鎮派神劍,正該合自己——嵩山左冷禪!
只聽「嗡」的一聲,便見左冷禪右手執劍,划出一個圓圈,落在了擂台之上,這擂台是一塊塊石頭所鑄,受了這一劍,也不禁猛地一震,站在前排的觀眾,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顫,不禁駭然。
左冷禪左手輕輕向後一揮,丁勉連忙抱著空盒,下了擂台。左冷禪長劍一起,發出嗡嗡的顫音,低沉鼓舞,傳遍全場。他長劍指著唐近樓和令狐沖,冷冷的說道:「你們二人,拿出本事來吧,讓左某看看,岳師兄的弟子,究竟有多出色。」
他這話出口,便聽見台下數千名觀眾歡呼吶喊之聲不絕,震動天地。而嵩山派弟子全都肅然而立,一言未出,更顯莊重。至於衡山恆山泰山華山四派弟子,俱都噤若寒蟬,不少人也被嵩山派這動人心魄的陣勢懾服。
而在台上的兩人,唐近樓和令狐沖,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他們對視了一眼,令狐沖點了點頭,微微退後,唐近樓卻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他直視著左冷禪,說道:「左師伯,你可還記得清河鎮的事情?」
左冷禪冷冷的說道:「什麼清河鎮?」他看了一眼令狐沖,說道,「你們出手吧。」
唐近樓雙眼一睜,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他冷冷的說道:「當年你派人扮成山賊,殺入了鎮中,不知道讓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忘了么?」
左冷禪皺了皺眉頭,說道:「唐近樓,你好沒大沒小!」
唐近樓握劍的手青筋暴露,他強忍住怒氣,卻反而笑了起來,說道:「看你的神色,難道是想說,你已經忘了這段事了么?」
唐近樓和左冷禪說這兩句,因為四周聲音嘈雜,也無人聽見,但五嶽劍派諸人見他們神色,也都知道這二人定然在說什麼要緊的事情。岳不群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陰晴不定,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雁月,卻見她一臉擔憂驚懼,頓時有些明了。只有離兩人最近的令狐沖,才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他對唐近樓上山之前的事情只是略知一二,此刻聽到他詰問左冷禪的話語,心中也忍不住吃驚。
「原來唐師弟早就準備好要跟左冷禪一決高下……」令狐沖也是心思聰慧之人,轉瞬間就明白了這件事。
左冷禪冰冷的面目中閃過一絲奇異的色彩,他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很不錯……唐近樓,我的確已經不記得了,你說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好了。」
唐近樓笑了起來,說道:「你當我故意說些話來污衊你么?」
左冷禪哈哈一笑,卻殊無喜意,反而更顯冰寒。他看著唐近樓,說道:「我說不記得了,那便真是不記得了。只是你說起這些事,既然認定是我做的,那我便認了,難道我能做下,還怕被人報復不成。」
唐近樓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感受到了左冷禪無比的自負,也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他的確不記得什麼清河鎮之事了,只是想必他下過不少類似的命令,因此也不屑於否認。
唐近樓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惘然。清河鎮死去的人們,雖然漸漸在他腦海中淡去不少,但這件事的烙印,卻在他心中越來越深,而到了今天,他已經決意要跟左冷禪這個始作俑者徹底解決當年的事情,卻突然發現……這個他眼中的大仇人,根本不記得他做過這件事了,甚至……他根本不在意有沒有做過這件事情。
唐近樓手腕微微垂下,劍尖斜斜的對著左冷禪,說道:「左師伯,請。」
左冷禪雙眼微眯,他看到令狐沖站在一旁,似是略陣,卻並沒有出手,心中便有些疑惑。只是他乃是一代宗師,這個念頭轉瞬即去,瞬間內心便古井不波。他將長劍從胸前轉過半圈,斜指地面,卻是一個嵩山重劍最常見的起手之勢。
唐近樓見左冷禪已經準備,長劍一指,便即刺向他的面目,他心中念頭來來去去,此時出手,有些力不從心,若是旁人倒也罷了,但面對左冷禪,這一劍就未免太過普通。
只見左冷禪重劍一橫,嗡嗡之聲不絕,於一瞬間,便已經當頭落下,嵩山派劍法厚重,跟剛剛莫大先生和定閑師太所展示的衡山、恆山兩派劍法,大不相同,以左冷禪的修為,早已達到了以簡馭繁的高深境界,這一劍使出,唐近樓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他的劍招籠罩範圍之內,似乎下一刻,這厚重的長劍就會劈開唐近樓,將這少年一分為二。
唐近樓輕輕一退,這劍鋒落下是便像是從他的鼻樑邊擦過一般,唐近樓長發向後飄起,彷彿有一股風吹拂,左冷禪劍鋒一轉,隨即刺向了令狐沖。
這便是他對付唐近樓和令狐沖劍陣的方法之一,各個擊破,以絕對的實力,根本不給他們合陣的機會。
但令狐沖卻並沒有似他所想像的努力抵擋,以便唐近樓進攻,反而急速後退,根本不跟他正面交鋒。
左冷禪心中有些驚訝,手裡卻不慢,他一橫身,長劍再次攻向了唐近樓,這次唐近樓亦長劍一盪,卸開了他大部分的力量,隨即後退,在他五步外站定。
左冷禪在台上,連出三劍,唐近樓和令狐沖紛紛避讓其鋒,之前連敗二位掌門的陣勢根本不能形成,台下眾人見了,無不歡呼。但左冷禪卻殊無喜意,他微眯著眼睛,不清楚為何二人的配合如此莫名其妙,跟他所預想,大相徑庭。若是之前唐近樓和令狐沖如此配合,他們根本不可能是莫大先生或者定閑師太的對手。
他正思索間,卻見唐近樓劍鋒駐地,對他說道:「左冷禪,不論你還記不記得,今天都是我要解決這樁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