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嶽會盟 第四十二章 微妙法心

莫大先生轉過頭,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卻沒有答話,反而看向嚴鶴,說道:「你剛才看清他的劍招沒有?」

嚴鶴雖然也是氣憤華山派二人為了取勝而同時上場的行為,但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說道:「弟子只覺得他們二人的配合十分精妙。」

莫大先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接著看。」

嚴鶴見莫大先生並無氣憤之意,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那股憤懣之氣,卻漸漸平息了一些。

嘉賓台上,沖虛道長亦是感嘆:「這二人的配合之妙,便是我武當的兩儀劍法,也不過如此了。」

方證大師呵呵一笑,說道:「兩儀劍法是武當派的絕學,練到高深處,堪比太極神劍,他們這路合擊,卻是純憑了對獨孤九劍的理解,這兩者怎能混為一談。」

沖虛道長嘆道:「正因為他們根本不會什麼劍陣,只是單憑自己對劍術的領悟,才更加難得。」接著苦笑了一聲,說道:「我那兩個師弟,練兩儀劍法,已經數十年,如果今日看到這兩個少年的劍陣,不知是什麼想法。」

方證道:「這二人的劍術是風清揚所傳,他們都是天賦出眾之人,有這等劍術,也不奇怪。」

沖虛道長說道:「我卻是沒有想到令狐沖的劍術也如此出色,不過……以唐近樓現在的修為,只怕左冷禪也不是他的對手。」

方證微微一笑,說道:「何以見得,他雖然也學了獨孤九劍,但畢竟年輕,左冷禪的劍術,可是已經臻至化境……」

沖虛道長呵呵一笑,看著自己的老朋友,說道:「唐近樓中的奇毒,便是少林寺配出了解藥,也決不至於讓他的內功反而大進,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吧?」

方證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道:「你看出來了……沒錯,少林寺所配的丹藥,無非是固本培元,並非什麼解毒良藥。」

沖虛道長神色一肅,說道:「難道,你竟然將《易筋經》教給了他?」

方證搖了搖頭,說道:「《易筋經》雖然不過是一本武學書籍,但畢竟干係重大,隨意流傳不免遺禍武林。我少林寺千百年的古訓,非本寺弟子,不得修習此經。」

沖虛道長有些疑惑,說道:「難道還有什麼神功,能解此毒?只是,他現在的修為,分明已經超過了當時,雖然看不分明,但畢竟有所進境,這可不是一般的內功心法能夠做到。」

方證大師苦笑,說道:「道長卻是小看了這少年了。」

沖虛道長眉頭一揚,說道:「哦?」

方證大師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並沒有傳授什麼內功心法與他,講經十日,便是真真正正,為其講經。」

沖虛道長有些不信,但他深知方證大師為人,又不得不信,只得問道:「這怎麼可能?」

方證大師說道:「千真萬確。當時我看他雖然內功被廢,身不由己,但其實呼吸之間,暗合神妙,分明是以劍意引導,呼吸之間,圓融無礙,前趨後退,左顧右派,無不如意,雖然他內力全無,但內功修為,豈是那一團真氣所能盡說?」

沖虛道長聞言一震,說道:「難道他那時候,就已經有了現在的修為了?」

方證大師說道:「他那時候,對這玄妙境界,無知無覺……我猜測他或是無意之間觸碰到此門,又恰好身受重傷,因此並無感受。」

沖虛道長點了點頭,說道:「只是便是他內功如此精妙,那毒性之強,斷然不能輕易驅除。」

方證大師說道:「我見他已有如此境界,便於禪室之中,為其宣說無上甚深微妙之法,若果能導引其明了其中奧妙,這毒性再強,終不至傷他性命,老衲修行少林寺『醍醐灌頂大法』已有三十年,自信也有些把握,只是出關那天,老衲卻是大吃了一驚。」

沖虛道長問道:「那天有何事發生?」

方證大師說道:「我以大法力為其講經,已經漸漸引導,讓他認識到修行之本,但沒想到最後一日,我重新講起《覺經》,並提一問……」他說到這裡,住口不說。

沖虛道長等了一會,忍不住問:「然後怎樣?」

方證大師說道:「他當時離去,順口答了那一問……」他再次住口,想起那天夕陽照在那個少年身上的情形。

沖虛道長問道:「究竟怎樣?」

方證大師緩緩說道:「他已得無上禪理,三言兩語之間,劍意四齣,而己不覺。」

沖虛道長瞠目結舌,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方證大師苦笑了一聲,說道:「他的內功在這十日之內,已於獨孤九劍的劍意漸漸相合,博大精深……其實那一刻,那奇毒,早已經自滅了。」

沖虛道長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他看向在台上正被台下觀眾聲討的唐近樓,心中震撼,「難道,他才這個年紀,就已經觸碰到了那最難以言表的無上境界?」

※※※

而此時,唐近樓和令狐沖站在台上,接受著眾位觀眾不滿的責罵,以及五嶽劍派眾師兄弟憤怒的眼神。

他們以二敵一,擊敗了莫大先生,本來也算得上一件光彩的事情,但問題是今天的主題是五嶽會盟,他們擊敗了衡山派的掌門,而且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衡山派的弟子首先就不能接受,而如北嶽恆山,泰山等派,亦是擔心自己的掌門抵不過他們兩人聯手,畢竟莫大先生的劍術表現的很充分,不論是天門道人或是玉音子,或者定閑師太,都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高過莫大先生。

因此唐近樓和令狐沖這般做法,便讓幾派的弟子,又是氣憤,又是難以理解。只是幾派的掌門卻並沒有如弟子一般暴怒,紛紛表現的很平靜,華山派的弟子自然是想著二人,不過也很疑惑他們的做法,但看到岳不群淡定的表情,頓時覺得這是師父的安排,因此安心助威,那些先前質疑令狐沖和唐近樓劍術的弟子此刻自動忽略的不久前才說過的話,吶喊的聲音最大。

至於場下的觀眾,不滿二人則是純粹因為他們聯手擊敗了江湖偶像莫大先生,而他們自己卻是以一種請教的姿態應戰,分明有欺騙的嫌疑。更何況兩人一起,以多打少,就算劍法精妙,也沒了高根明方才的驚艷。這讓看大戲的眾豪傑十分不高興。因此紛紛大聲呼喊,祈求哪位五嶽大高手,把這兩個搞事的迅速踢下去。

而五嶽劍派的高手們,此刻正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見過了莫大先生這一場,他們自然不能輕易出手。左冷禪冷冷的看著場上的局面,他也不清楚這兩個少年究竟想做什麼,只是他並不想親自下場,畢竟他的長劍,是留給五嶽劍派的掌門,這件事關係到重選盟主,甚至是五嶽並派,與之相比,這兩個少年,又算得了什麼。

他正思索間,忽見一人湊上前來,卻是他的師弟樂厚,樂厚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剛剛禿鷹飛鴿傳書,說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樂厚說完這話,忽見左冷禪渾身一震,似是受了極大刺激,心中也是一驚。但左冷禪瞬間就恢複過來,擺了擺手,示意他已經知道。

左冷禪靜靜坐著,心中忽然之間升起大豪情,似乎一種明悟在心頭閃現,今天當是他嵩山派更進一步的時候。

他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然後,終於放開聲音,哈哈大笑。

五嶽劍派諸人看到左冷禪忽然如此,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唐近樓,他上這擂台,便是沖著左冷禪,自然也最關注,他上前一步,微微笑道:「左師伯是要指點我師兄弟二人的劍法么?」

左冷禪停下笑聲,環視一圈,神色間縱橫捭闔,自有一派宗主氣度,他朗聲說道:「岳師兄的弟子,果然出色,二人合力,竟能組成如此精妙的劍陣,哪位師兄,願意上場指點一番,便請吧。」他連看也不看唐近樓一眼,顯然並不把這個華山派的二代弟子,放在眼裡。唐近樓嘴角含笑,又微微退了一步,和令狐沖站在一起。

卻見定閑師太呵呵一笑,從座中站起,說道:「眾位師兄都不願出手,便由貧尼先來吧。五派掌門,終究還是要上場的。」她說著這話,看了天門道人一眼,隨即不溫不火,上了擂台。

唐近樓和令狐沖與定閑師太,已經數年沒有見面,但當年在衡山,定閑師太的氣度卻讓二人心折,更兼唐近樓還曾受過她指點,因此二人看到定閑師太,甚至比見到莫大先生還要恭敬,這卻不是因為二人對莫大先生不敬,實在是因為莫大先生已經是他們比較請親近的長輩,恭敬之心,無需隨時顯示出來。

定閑師太看到二人,也是唏噓,沒有想到當年的兩個稚嫩少年,今天竟然聯手,能讓五派的掌門,都產生畏懼之心,她一展長劍,溫和的說道:「貧尼的劍術不如莫師兄,想必也不是你們二人的對手,不過你們二人年幼,請先出手吧。」

唐近樓和令狐沖對視一眼,心中有些愧疚,兩人也不敢說話,一左一右,長劍直指定閑師太,雖然只是合作了一場,兩人卻有了很高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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