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查看一番,恨恨說道:「余滄海當真狡猾。」
林平之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沮喪,只是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田伯光罵了兩句,轉過頭來看著林平之,說道:「林少俠,今天運道不好,卻不是暴雨神箭不管用,下次再見了他,做好準備,他定然逃不過。」
林平之輕嘆一聲,說道:「田大俠,我知道你跟我一樣,亦是報仇心切,但辟邪劍譜,確實不在我的身上。你便是殺了余滄海,我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就請田大俠不必費心,余滄海雖然是青城派掌門,但我苦學劍法,將來總有能夠報仇的一天。」
田伯光十分失望,說道:「林公子,以你現在的武功,要想練到能夠勝過余滄海,少說也要數十年時光,這數十年里,難道你就看著他逍遙自在么,若是你點一點頭,田伯光替你做了此事,你大仇得報,從此逍遙自在,哪裡不比你苦練數十年的武功要強,更何況著數十年里,余滄海的武功也定然日益精深,若是你自覺劍術有成,去找他報仇,結果卻打不過他,那又該如何是好?」
林平之淡淡一笑,說道:「田大俠的話,也有道理,其實我家的辟邪劍譜若在我手裡,我勤學苦練,就算余滄海武功進步再快,也總有被我超過的一天,可惜劍譜並不在我這裡,以我這點微末的資質,或許一生都無法超過余滄海,但只要我一生苦練,也不至於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將來我的兒子也會繼承遺志,報仇雪恨,只要我林家還有人在,總有一天能報此大仇,若是余滄海僥倖,衰老而死,那也是老天無眼,林平之總算是問心無愧。」
田伯光聽了這話,嘆了口氣,終於死心,說道:「既然如此,田某也不再強求,這邊告辭了。」他說著話,也不管林平之,徑直離開,走了幾步,忽然轉過身來,林平之心中一緊,卻聽他說道:「我料余滄海定然還在附近,林少俠自己當心。」
說完身形一動,萬里獨行的功夫使出,閃進了林間,片刻就離開了林平之的視線。林平之心中卻沒有絲毫放鬆,在他看來,田伯光似是心灰意冷,但他卻並不相信。只是田伯光所說的余滄海就在附近,他也覺得極有可能。現在他在明處,兩人都在暗處,隨時都會動手,說不定田伯光就是知道余滄海守在附近,沒有把握自保,才會主動離開。
他想到這裡,心中泛起一種深深的悲哀之意。
「若我的劍法能夠如七師兄或者大師兄一般,哪裡會怕了他們。管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我闖了便是。」
他沉默的坐了一會兒,也並沒有人出現,心裡也頗覺得詫異,正在思索,卻聽一聲驚呼,隨後卻乒乒乓乓兵器相擊的聲音傳來。林平之吃了一驚,不知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他正要離開,一人從林中跌跌撞撞的出來,摔到了他的面前,林平之一看,頓時目眥欲裂,那人是余滄海。此時他面色驚惶,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竟連看也不看林平之一眼,便要從他身邊逃走。林平之受傷極重,原本動彈也難,此刻見到仇人,又知道落到他手裡沒有什麼好下場,急切間也沒有思索為何他驚慌失措,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這匕首貼身而藏,極其隱秘,本是作為暗器,此刻掏出,林平之雙手一握,用盡全力,躍了出去,刺向余滄海,身後有人大喊:「且慢!」
卻哪裡慢得下來。余滄海一轉身,面對林平之的匕首,竟被驚呆,頃刻間就被穿透。
林平之呆若木雞,眼看著余滄海帶著驚駭和不甘,緩緩倒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將他殺死。他心中一片空白,各種念頭紛飛,卻聽一個聲音道:「你殺錯人了,他不是余滄海。」
林平之一震,轉過身來,卻是唐近樓,臉色惋惜,緩緩走來。
林平之心中又驚又喜,顫聲道:「七師兄,你怎麼會找到的,你,你現在不是在太室山上么?」
唐近樓微微一笑,說道:「這裡可不就是太室山。」
林平之道:「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的?」
唐近樓說道:「我們發現你時,禿鷹和白頭仙翁將你關在山洞,因為沒有把握,因此一直沒有現身。」
林平之以為唐近樓是昨夜就發現了他,喜道:「我早就知道,沙天江若是真的到了華山派所在的小院,一定會被發現的。他的輕功雖好,但怎麼能瞞過七師兄你。」
唐近樓頓時心生慚愧,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禿鷹,多半禿鷹動手的時候,他正和蘇雁月在山頂看瀑布,沒料到林平之如此信任自己,唐近樓心裡頓時有些莫名的情緒升起,有些慚愧,有些內疚。
他低下頭,看著「余滄海」的屍體,嘆了口氣,道:「這個人,不是余滄海,他只是余滄海的一個弟子,被余滄海所騙,扮成了他的模樣,唉……或許他命該如此。」
林平之道:「可是我親眼看到他和田伯光比斗,那般身手,可做不的假。」
唐近樓淡淡道:「那是因為,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余滄海,是真的,而這一個,卻是假的。」他蹲下身子,手輕輕在屍體的臉上一抹,那「余滄海」的容貌頓時換了,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這人容貌還算端正,只是臉型輪廓,與余滄海倒有七八分相似,雖然整體容貌大不相同,但卻不妨礙余滄海這等高手將他易容成自己的樣子。
林平之看到這人真實容貌,頓時臉色一白,道:「原來如此,可是他為什麼要弄個假的來?」
唐近樓沒有答他,皺著眉頭道:「怎麼還沒回來?」
林平之一愣,說道:「什麼?」
這是樹林中沙沙聲響起,一人左右穿梭,很快來到他們面前。
「大師兄。」林平之叫道,心裡更加驚訝,沒想到連令狐沖也來了,可是今天是五嶽會盟,兩個二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人物都離開了,那嵩山上該怎麼辦。
令狐沖點一點頭,道:「你沒事就好。」他看著唐近樓,嘆了口氣,道:「還是讓他跑了。」
唐近樓搖頭道:「我看到余滄海打了他底子一記摧心掌,然後又將他推出樹林,就知道你多半抓不住田伯光了。」
「摧心掌?」令狐沖驚訝道,「他為何對自己的弟子下毒手?」
唐近樓嘆了口氣,說道:「這還不明白么,他的本意便是要讓田伯光動手殺了這個余滄海,最後賭一把,希望林師弟能夠看在他為他報了大仇的份上,將辟邪劍譜給他。事先打了他一記摧心掌,那他就算是想告訴林平之真相,讓他得不到辟邪劍譜,也不可能。」
令狐沖細細想了想,聯繫起一路上所發生的事,頓時點了點頭,說道:「果然如此,真沒想到,余滄海竟然和田伯光勾結在了一起。」
林平之臉色蒼白,說道:「難道剛才,余滄海和田伯光對打,都是故意演戲給我看的?」
唐近樓說道:「不錯,他就是想讓你知道,他有本事能夠殺了余滄海,好讓你把辟邪劍譜給他,你沒有同意,他便更進一步,當真在你面前上了余滄海,」唐近樓說著,嘆了口氣,說道,「你若真是有辟邪劍譜在手,恐怕真的會將劍譜給他。只是他若真的殺了余滄海倒也罷了,但他們合起伙來,不過是為了騙你的劍譜,就算成功,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令狐沖哈哈一笑,說道:「什麼下場不下場,七師弟你這話可多餘了。」
唐近樓道:「我在少林寺聽方證大師講了十天的經,內功大有長進,大師兄你若是有這個機會,不妨也去受個內傷,然後求方證大師為你念經。保管內功大進,還能讓你深信因果,從此修身養性,不敢輕易與人爭鋒。」
令狐沖聽唐近樓開起玩笑,也是一樂,道:「別的倒也罷了,因果報應,便是這世間多有不平,我也願意相信,就怕方證大師本事太大,我聽了兩句經文,忍不住要去當和尚,那可不妙。」
兩人開著玩笑,林平之卻是沒有心思聽,他臉色蒼白,說道:「七師兄說的不錯,我若是有劍譜,肯定會交給他的。若他當真得逞,余滄海得了辟邪劍譜,要是……要是他敢練,那我哪裡還有機會報仇。」
令狐沖一愣,道:「什麼『敢練』?」
唐近樓說道:「你若得了劍譜,難道還要讓別人給你報仇,既然沒有劍譜,別人便是想,也幫不了這個忙。你不要多想,」他看了看日頭,有些擔憂的說道,「我們快些動身,千萬不要耽誤了會盟的事。」
林平之想到因為自己,連門派大事也被二位師兄放下,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令狐沖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將林平之背上,兩人便即離開。走到一處,卻見幾棵大樹上,插著數十支暴雨神箭,令狐沖停下來,嘆息一聲,道:「沒想到他手中還有這箭匣,若是沒這暗器,我定然能將他擒住。」
唐近樓道:「你沒傷到他么?」
令狐沖搖了搖頭,說道:「他發出的箭,我躲過了大部分,沒躲過的,都送了回去,他身上中了幾箭,卻沒什麼大礙,估計是有軟甲在身。」
令狐沖隨意講述當時的場面,卻讓林平之驚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