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禪忽然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岳先生究竟是如何想的,他是同意並派呢,還是反對並派?」
唐近樓微微一笑,說道:「師父究竟如何想,弟子也不清楚,不過,我想,我師父身為華山派掌門,無論如何,只會做有利於華山的決定。」
左冷禪盯著唐近樓,他臉色冰冷,但眼神中卻微微露出一絲奇異的光芒。
「你說的不錯,不過如今武林之中,少林和魔教獨大,若是我們五派不能聯合起來,那五嶽劍派永遠都只能處在它們之下。若是再來一次魔教大戰五嶽劍派,我們可決計抵擋不住。」左冷禪盯著唐近樓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左師伯說得極是。」唐近樓應道。
「五嶽劍派強大,華山派才能強大,若是五嶽劍派一盤散沙,華山派未必就能夠獨善其身,終究五派聯合在一起,總是要強過一派單打獨鬥。」左冷禪注視著他,「你說是不是。」
「是你個鬼!」
唐近樓腹誹道,口中卻說道:「不錯,五派的確比一派強。」可惜,影響並派的,卻並不是誰強誰弱的問題。
否則,少林武當,早就並派了。
左冷禪看著他,眼神中毫無波折,嘴角卻勾起了一絲冷笑。他自然看出唐近樓的回答,都是隨意的敷衍而已。
「唐賢侄武功高強,心思機敏,甚至連這等並派準備的大事,令師也交給你來處理,看來下一任華山派掌門,八九不離十就是由賢侄來當了。」左冷禪笑著說道。只是他雖然是笑,臉上肌肉卻幾乎沒有變化,看得讓人心寒。唐近樓功力高深,甚至察覺到他眼神的細微變化,在笑得一瞬間,他的眼神卻變得像鷹隼一般銳利。
「左師伯說笑了,掌門由誰來接任,那是我師父才能決定的事情。」唐近樓皺了皺眉頭,小心的說道,「更何況,我師父如今身體康健,內功深湛,掌門繼任之事,還早得很呢。」
「江湖之中,絕頂高手也難保證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左某雖然自負,也早就將繼任之人確定,將來若有不測,嵩山也不至於出亂子。」左冷禪瞥了一眼唐近樓,說道,「令師竟然未決定繼任之人,我看實在是失策。」
唐近樓笑了笑,說道:「我大師兄令狐沖是掌門大弟子,算是默認的下一任掌門人,若當真如同師伯所言,相信華山派也不會亂套。」
左冷禪看著他,過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數聲,左冷禪停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令狐沖劍術倒還不錯,但為人也太不檢點,竟然為了一個尼姑跟長輩大打出手,這種人也配當華山派的掌門么?」
唐近樓愕然,他倒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令狐沖一劍挑翻三個嵩山高手,起因竟然是因為一個尼姑……難道是儀琳?
「好了,唐賢侄,掌門之事畢竟是你華山派內部之事,而且若是並派,岳先生倒也不必擔憂如何挑選繼任之人了……」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唐近樓一眼,唐近樓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今日讓你上這封禪台,是因為知道你不了解我嵩山景色,所以才選在這最高的地方見你。唐賢侄,一路走來,覺得我嵩山景色如何?」左冷禪微笑著問道。
「甚是雄偉壯觀。」唐近樓老老實實的答道。的確壯觀,尤其是大鐵梁峽那一段,唐近樓一直都很是小心,那裡幾乎可以說是深不見底,雖然華山也不缺類似的地方,但華山上,他不用小心走在前後的嵩山弟子。
左冷禪哈哈一笑,說道:「前兩天衡山派來的賢侄也是如此說。」
唐近樓眉頭一揚,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從遠處傳來一聲齊喝:「掌門,弟子冷松浩,郭毅,常遠如求見。」三人同時發聲,恍如一人,聲音震天。
左冷禪淡淡道:「上來吧。」唐近樓心中一凜,左冷禪的聲音平和,便似是在跟唐近樓說話一般,但轉瞬間便聽到那三人答道:「是。」唐近樓細心辨認,知道三人只怕離這裡超過一里,甚至很可能是在之前常遠如跟他分開的地方說話。如此遠的地方,左冷禪竟然如此輕鬆的傳音過去——雖然更可能是故意露的一手,只是看上去輕鬆——但也可見他的不凡之處了。
「就這一手,恐怕老岳很難達到。」唐近樓心中暗暗想到。
過不一會,三人身著黃衫的人沿著石階,登上了封禪台。
站在最左邊的一人,正是領著唐近樓上山的常遠如,只是他現在卻是筆直的站著,看也不看唐近樓一眼。
「遠如,你們有何事,這麼著急?」左冷禪淡淡的說道。
常遠如行禮道:「掌門師伯,我們聽說唐師兄劍術超群,是華山二代弟子數一數二的人物,想要向他請教兩招。」
「哦?這倒是好事。」左冷禪聲音冰冷,沒有絲毫傾向,眼睛卻是盯著唐近樓。「唐賢侄,你便指點他們兩招吧。」
「這是故意的。」唐近樓眉頭一皺,已經想到,這是左冷禪故意安排的。目的?自然是想看看他的劍術修為。左冷禪的手段之中,最為出眾的一個特點就是,他總是將沒有道理的事情大大方方的做出來,並且讓你毫無辦法。
他只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你暫時毫無辦法的理由,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做他想做的一切。在衡山城,他咬定劉正風跟魔教勾結,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明,但左冷禪卻差點依此殺了劉正風全家。
「弟子哪裡有資格對各位師兄的劍術指手畫腳,還是不要獻醜的好。」唐近樓推辭道。好本事,自然要留到並派的時候好好顯擺,怎麼能提前讓嵩山派知道。
「無妨,遠如,你上來吧。」左冷禪冷冷的說道,瞬間代替唐近樓作出了決定。這就是左冷禪的特點,既然他是唐近樓的長輩,他有這個權利讓唐近樓跟人切磋,他就要用起來,絕不會顧及顏面或者形象或者涵養之類。
他跟岳不群是兩類人,他們雖然有著同樣的目的,或者說是夢想,但他們的手段完全不同。岳不群做事說話,一定要留三分餘地,一如他的劍術,這三分餘地,既是留給對手,也是留給自己。而左冷禪,他從骨子裡散發出陰寒冰冷的氣息,能夠一擊致命,他絕不會出第二次手。
唐近樓微微一笑,卻並沒有簡單的認可左冷禪的決定。
「左師伯,下山之前師父嚴令,不可與嵩山派的同道們起了爭執,大師兄前車之鑒仍在,恕近樓不敢從命。」唐近樓轉身對左冷禪說道。
左冷禪看也不看他,說道,「無妨,只是切磋罷了。」
那常遠如這時候忽然上前,縱身躍起,穩穩的落到唐近樓的面前。
「唐師兄,請。」常遠如拱手道,唐近樓看他面上桀驁之色極濃,顯然並不服氣自己的名聲。唐近樓倒也沒把他當成一回事。他心中念頭一轉,已經想到了一些關鍵之處。左冷禪之前也說得很清楚,五嶽即使並派,最終能夠當上掌門的,靠的必然也是武功。到時候五派肯定會有一次比斗。
只是怎麼比,左冷禪一定會想一個對嵩山派有利的方式出來。他雖然極為自負,但令狐沖的劍術卻讓他開始對岳不群投鼠忌器起來,聯想到岳不群一向的作風,他開始懷疑之前對岳不群武功的了解會不會有偏差。
他從沒有想過五嶽之中還有人劍術能夠勝過他,但他劍術之強,五嶽劍派人人皆知,難保到時其餘門派會刻意商議一些壓制他個人優勢的法子出來。
所以他也要看看其餘門派的弟子們究竟水平如何。在這種比試中,他們或許能夠瞞過自己的對手,但絕對瞞不過左冷禪的眼睛。
只是唐近樓顯然也知道這點,他雖然不知道左冷禪究竟有什麼算盤,卻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能讓他如願。
五嶽並派在即,嵩山派華山派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沒什麼面子好給的。
「想知道我的劍術?在並派大典上我會讓你們知道的。」
唐近樓恭恭敬敬的說道:「恕近樓不敢違抗師命。」
左冷禪背對著他,也不說話。那常遠如看了看左冷禪,轉過頭來,忽的皺眉說道:「唐師兄,無非是切磋一下,難道你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么?莫非是認為我不配做你對手?」
「絕非如此,」看著他包含著挑釁意味的眼神,唐近樓正襟而立,微笑著說道,「常師兄若是不信我說的話,大可以刺我一劍,我絕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