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沖了過來,人人都是面色陰沉而堅毅。唐近樓和周國強二人默默喝酒,只當沒有看見這些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灰衣的漢子,他在茶鋪內左右轉了兩圈。高聲問道:「剛剛有個身帶鐐銬的犯人,到哪裡去了?」他環視一圈,見茶鋪內的客人大都害怕之色顯於臉上,等了片刻,茶鋪內死一般寂靜,竟然沒有人敢回答。那灰衣漢子臉色一冷,看向了躲在柜子後面的掌柜的。那掌柜的哭著一張臉,用手指了一個方向,隨即雙手合十,不斷的向他作揖。那灰衣漢子哼了一聲,道:「追!」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的追了過去。
周國強頭一仰,一碗酒登時下肚,說道:「奶奶的,這些是魔教的人吧?」
唐近樓道:「你怎麼知道的?」
周國強搖了搖頭,說道:「猜的。」轉瞬又問道:「奇怪,你怎的不動手打他們?」
唐近樓心想:我有病啊,單挑他們一群。嘴上卻說:「我跟魔教中人無怨無仇,為什麼要跟他們動手?」周國強奇道:「我常常在山下聽人講武林中的事情,有時候還有嵩山弟子說話。他們不是常說,你們五嶽劍派,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嗎?」
唐近樓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反而問道:「你們少林身為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剛剛看到魔教的妖人,你怎地也不出手來降妖伏魔?」周國強哈哈一笑,說道:「我可打不過他們,為什麼要去找不自在。」
唐近樓愣住,半晌才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卻還來問我。」
周國強道興緻起來,又喝了兩碗酒,將一壇酒喝得乾乾淨淨,笑道:「這可不一樣。我們這些在江湖上混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尊師重道。我師父常常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之類,還要我記得不可輕易殺生。你們五嶽劍派卻不是如此,我在山下,就常常聽嵩山弟子們說起魔教,那都是『不問是非,拔劍就要殺的』!嘿……」周國強說到這裡,又笑了一下,想要倒酒,猛然記起酒已經喝乾了。轉頭叫道:「再上一壇好酒來。」唐近樓可沒什麼興趣看他喝酒了,連忙拉住他說道:「周兄,今晚可是有重要的事情,酒就不要多喝了。」
大漢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結了帳跟著唐近樓走出茶鋪,嘴裡還在喋喋不休:「今晚那麼多江湖人士,想來嵩山派定然不會怠慢了。可惜師父當面我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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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圈再回去的時候,客棧中的人仍然那麼多。唐近樓應付了一些想要結識結識這位新近的少年俠士的一些江湖中人,找到蘇雁月,拉著她衝出了客棧。
江湖中人聯合在了一起,蠢蠢欲動,這下子福州城真的要熱鬧了。唐近樓心中卻是有些遺憾岳不群到現在還沒有能夠來,衡山派也是如此。
兩人繞著城走走停停,轉了一圈,直到快到傍晚時分,才回到了客棧去。
遠遠地,客棧裡面的喧囂之聲已經嚇了唐近樓一跳。大堂內燈光明亮,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嵩山派只在燈火上下的功夫,就已經不少。
唐近樓和蘇雁月走進大堂,只見裡面熙熙攘攘,站了只怕不下兩百人,唐近樓皺了皺眉,心想怎麼來了這麼多人。但這間客棧空間極大,這麼多人站下來,竟然也並不擁擠。唐近樓左右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樂厚的身影,連那白頭仙翁也沒有看見。
「咦,怎麼快到時候了,反而沒有看見樂厚的身影?」唐近樓心中疑惑,說道:「雁兒,我們先回房去,等會兒再下來跟定逸師太會合。」定逸師太和天松道長目前倒是最受矚目的兩位大人物,身旁圍了不少的人。方生大師一門心思念著經,旁邊只坐著他的徒弟周大漢,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
蘇雁月點了點頭,兩人艱難的穿過樓梯口,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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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房門,唐近樓走進房間。蘇雁月回了自己的房間。唐近樓走向床邊,想要稍稍休息一下,忽然心頭一動,停下了腳步。
他側耳細聽了一會兒,微笑著說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走到哪兒都有驚喜……嗯,你是誰?」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倒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已經從他右側的角落裡彈出,手執兵刃,向他刺了過來。
唐近樓手一翻,看也不看他,已經抽出了長劍向右一刺,青光閃閃,寶劍貼著來者的兵刃空隙處刺了過去。這一劍看似巧合,卻是他勤修獨孤九劍劍訣以來的精妙之作。對手的精妙劍招還未展開,已經讓他制住了破綻,不得不撤招抵擋。
唐近樓左一劍右一劍的全無章法的刺過去,劍招不快不慢,看似懶散,卻每次都堪堪在對手劍招將動未動時出手,逼得那人手忙腳亂,兩三招過去,那人已經只剩下了三成攻勢,大半時間倒是都在抵擋唐近樓隨意刺出的長劍。
唐近樓最近劍法隱隱有大成之象,每每動手,無論對手多麼聲名顯赫,總是難以抵擋他的三招兩式。唐近樓雖然時時提醒自己天外有天,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魔教還有個東方不敗,但內心深處,總是會不自禁的有些許孤傲蕭瑟之感。只因為他心中也很清楚,他雖然此時絕難對付東方不敗那詭異絕倫的身法,但這天下間能夠擋得住他幾劍的人,卻也已經不多了。只有少數威名赫赫的大門派的掌門,還能夠跟他一爭長短。
因此這人向他攻擊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轉過身來,只是憑著深湛的內功,敏銳的六識,一劍一劍刺向他的破綻。果然不過兩三招的功夫,這人便已經被他壓制,唐近樓哈哈一笑,說道:「哪位英雄光臨我的住處,唐近樓失禮了。」轉過頭來,向那人看去,這一眼過去,卻讓他登時就是一愣,劍招立刻就有了滯澀。那人抓住這個機會,連刺幾劍,趁機跳出了唐近樓的劍圈。
唐近樓怔怔看了那人好久,只見那人頭戴斗笠,黑紗遮面,但身形婀娜,顯然是個女子,正是唐近樓前前後後總共見過三次的魔教任大小姐。此時她手執短劍,正警惕的看著唐近樓。
唐近樓卻顯然沒有向她一樣懷有敵意,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里?」
任盈盈並不說話,唐近樓打量著她,良久說道:「這裡是五嶽劍派的地盤,今天晚上我們要開會討論對付魔教的辦法,你一個魔教的妖女,就不要湊熱鬧了吧?」
任盈盈終於開口,她聲音冰冷:「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
唐近樓臉色古怪:「你來找我?」
任盈盈哼了一聲,嗔怒道:「誰找你!你們五嶽劍派圍追堵截,追了我一個下午,怎麼,你這個華山派的少年俠客,竟然不知道么?」她惱怒唐近樓自作多情,語調中充滿了譏諷之意。
唐近樓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拍手道:「五嶽劍派滿大街追殺你,你卻躲到了五嶽劍派居住的客棧,姑娘真是好膽識。」
話剛說完,唐近樓就感覺到任盈盈的目光發生了變化,剛剛還是「冷冷的」,現在似乎已經有了一絲笑意。只聽任盈盈說道:「你錯了。我不是躲到這裡來的,我是被你們五嶽劍派的人趕到這裡來的。」
唐近樓一怔,道:「那他們呢?」隨即反應過來,說道:「你躲到這裡,豈不是要連累我?」任盈盈冷冷道:「那也簡單,只要你抓住我,送給嵩山派,就是一件大功勞。」唐近樓兩步來到窗邊,透過前兩天挖的小孔向外面看去,此時夜幕漸臨,遠處的事物有些昏暗,但唐近樓內功有成,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仔細瞧了一會兒,只聽任盈盈在身後說道:「不用看了,他們躲得好好的,你根本看不見,但只要我想出去,必然會落入他們的圈套之中。」
唐近樓轉過身來,好一會兒沉著臉說道:「嵩山派這次來福州的不過只有兩個高手,就算是正面對上,只要沒有碰到這兩人,你想逃脫應該不難吧?更何況我們馬上就要商議大事,樂厚不可能不出現,到時候……」
女子搖了搖頭:「不止,至少有四個好手。」唐近樓一驚,半晌苦笑道:「這麼說,你肯定得連累我了,這可不行,我給你說,我隔壁住的是嵩山派弟子,你到那兒去躲躲吧。」
唐近樓雖然對任盈盈沒有惡感,但可沒有那麼大的覺悟……畢竟兩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更何況任盈盈還是個「妖女」。唐近樓可不能確定嵩山派若是看見任盈盈出現在他的房間里,是否會一時興起,乾脆給他扣上一頂勾結魔教的帽子。
即使是隔著一層面紗,唐近樓也感受到了任盈盈的哂笑之意。只是她還未說話,就聽大門口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快,到各自房間好好搜查一番,一定要找到這個魔教妖女。」唐近樓皺了皺眉,打開房門,在過道上往下一看,幾十個嵩山派弟子已經急著往各個房間里涌去。
樂厚站在大堂中間,朗聲說道:「各位英雄,大家今天來,是為了商討對付魔教的大事,只是眼下出了一個意外,我嵩山弟子正在搜查一個魔教的妖女,還往各位稍等片刻。」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什麼人面子這麼大,可以讓樂厚推遲大會。有直爽的人已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