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登峰造極 第九章 他鄉遇故知

這中年人面色蒼白,顯然是有病在身,但他一開口,卻自然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傲之氣,看來是一個對自己極為自信的人。樂厚心中哂笑,天下間不知有多少這樣好高騖遠的江湖中人,學了幾十年破爛功夫,就自以為天下無敵,等真正碰到了高手之後,才能夠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

唐近樓道:「久仰久仰。」

苗林峰微微一笑,說道:「我已經十年沒在江湖中走動了,唐少俠如何久仰?」唐近樓微微一怔,只見他嘴角含笑,卻並無譏諷之意,顯然只是調笑。

樂厚哈哈笑道:「苗兄客氣了,苗家神劍,威震江南,江湖中誰人不知?這兩年苗家人雖然少在江湖中走動,卻也沒有人敢小看了苗家。來來來,三位往這邊請。」伸手一引,將三人領到旁邊坐下。唐近樓鬆了口氣,到定逸桌前坐下,也不知今天走的是什麼運,忽見門口一個身穿黃衣的嵩山弟子跑了進來,炫耀般的離著老遠就大聲的說道:「樂師叔,少林方生大師攜弟子到。」

客棧內的情緒頓時又高了不少。少林派可不是隨隨便便別的什麼門派,那是武林正牌的泰山北斗!

樂厚眉開眼笑,已經迎了上去。門口一個和尚身著粗布衣衫,已經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比他高了一頭的壯漢,想來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樂厚紅光滿面,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方生大師駕臨,我等倍感榮幸!」

方生大師回禮道:「阿彌陀佛,樂先生言重了。」又道,「老衲不過是一介化外之人而已。今日英雄齊聚,哪一個不是威震南北的高手?老衲適逢其會,無非是湊個熱鬧而已。」

方生是少林方字輩的僧人,在武林中輩分極高,今天在座之人大部分都是懷著仰視的心情觀看方生的,猛然聽到他稱讚眾人都是威震南北的武林好手,不自覺的就有些飄飄然了。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一連串的馬屁頓時又從這些豪傑的口中拍了回去。客棧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和諧。

樂厚心中十分得意,說道:「方生大師,容樂某為你介紹幾名江湖上的英雄。」方生微笑道:「老衲出家之人,還是免了吧。」轉過頭去,欣然道,「難得定逸師太也在,正好同師太討論一番佛法。」樂厚笑了笑,說道:「如此也好,樂某就不打擾大師了。」

方生微微一笑,說道:「請自便。」

方生徑直向定逸走來,定逸自然不敢怠慢,同樣是佛門中人,恆山可就差了少林一個檔次。定逸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合十行了一禮,道了聲:「方生大師,好久不見。」聲音中正平和,完全收起了平日里的氣焰。在唐近樓的印象中曾經在定閑師太面前見過這種面目的定逸師太。

方生回了一禮,卻是有些意外的看著唐近樓,唐近樓連忙行禮。唐近樓之前背對著他坐著,他也沒有注意。

他身後的那個大漢之前看著他和樂厚說這些沒有營養的話,早有些不耐煩。此時扭動著身子,忽然看見唐近樓,咦的一聲:「你,你不是那個,那個……」眾人都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大漢。

方生皺眉道:「國強,不得無禮。」

那大漢稍稍收斂,恭恭敬敬的說道:「是。」眼睛卻還是疑惑的看著唐近樓。唐近樓也看著他,皺著眉仔細的想著。這大漢眉目間有些眼熟,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唐近樓道:「在下是華山弟子唐近樓。」

大漢大聲道:「對對對,你叫唐近樓,你跟我說過的。你忘了我了?我是周國強啊,你還救過我的。」

他一說救過他,唐近樓立刻恍然大悟:「周兄,原來是你!」唐近樓自從學武以來,嚴格來說,真正行俠仗義救人性命的只有兩次,一次是在衡山,那就不必說了。另一次則是他剛剛學武三四年的時候,有一次回家時候,救了這眼前的大漢。

方生意外的看了唐近樓一眼,說道:「原來那次是唐少俠救了我徒兒……」

唐近樓恭恭敬敬一本正經的說道:「行俠仗義正是我輩分內之事。」方生點頭道:「正是如此。」唐近樓一怔,到沒有想到方生這麼乾脆。

周國強似乎很沒有當徒弟的自覺,當下大聲說道:「師父,我今天見了恩人,可要好好的和他喝上兩盅……茶。」

大傢伙兒都有些奇怪的看著方生,看出他這名弟子似乎很與眾不同。雖然最後那一個字及時改正過來,但人人都知道他要說的定然不是一個「茶」字。若是別的人在這裡,定逸只怕當場就要站出來問上一問了。

少林門規甚嚴,便是俗家弟子,所遵循的戒律也不會少。這大漢雖然沒有剃度,但他大大咧咧的幾句話已經讓眾人疑惑了。

方生有些無奈的說道:「也好,你便和你的恩人好好一敘吧。日落之前,一定記得回來,今日的大會,不能遲到。」大漢周國強這才恭敬的說道:「弟子明白。」轉過頭,臉上又已經滿是笑容:「小唐,走走走,今天我請客。」大堂內聽到這話的人都是心情古怪,定逸不滿的皺了皺眉頭,心道少林竟然也有這樣不養心性之人。反倒是方生大師,一臉平靜,波瀾不驚……可能是習慣了。

唐近樓向蘇雁月遞了個眼色,這才跟著周國強走了出去。周國強的表現讓唐近樓已經模糊的記憶又清晰了起來。那時候,他碰到的那個大漢也是這樣一副性格。沒想到進了少林,鍛煉了這麼多年,他竟然沒有什麼改變。

應該說……很難得。

※※※

周國強不出唐近樓意料的將他帶進了一家街邊的茶鋪,然後高聲吆喝著要掌柜的上酒。這裡是大城鎮,茶鋪中倒也能夠拿出一些好酒來。大漢給兩人的大碗滿上,豪爽的說道:「唐小兄弟,來,幹了!」說著將碗口往嘴裡一放,頭微微一揚,一晚酒已經下了肚。唐近樓膽戰心驚,說道:「周兄,敢問你在少林學的些什麼啊,不會是化酒神功吧?」

周國強哈哈大笑,拍著唐近樓的肩膀,道:「喝了,喝了。」

唐近樓微微苦笑,搖了搖頭,端起大碗,將碗中酒一飲而盡。他酒量絕不算壞,但這樣喝法,他倒寧肯不喝酒。好在周國強也不逼他,自己一碗一碗的喝了起來。他長的又高又壯,酒量也極為了得,喝了十多晚,臉色微微紅潤,卻是精神倍增,跟唐近樓聊起了這些年來,在少林的事情。

他口才極差,很勉強的表達出了他在少林受到了極大虐待的主題。唐近樓表面上雖然不斷的點著頭表示同情,但看著他身前的空酒罈,心裡說什麼也不相信他說的話。

周國強有些自來熟的性格,唐近樓有些無聊左右看了看。我們知道,唐近樓今天很有「他鄉遇故知」的運氣,此時茶鋪內人不多,角落處一個頭戴斗笠,黑紗蒙面的女子引起了他的主意。

一眼看過去,兩人都是驚訝不已。

「任盈盈。」唐近樓心道,「奇怪奇怪,有看到她了。」唐近樓今天連續遇到「故人」,心情很不錯,友好而親切的向她點了點頭。還沒有感覺出她的目光是「冷冷的」還是「微微一笑」,忽的一個人撞進茶鋪,唏哩嘩啦撞到了一大片桌子。

唐近樓和周國強和不滿的向他看去,只見那人卻是手銬腳鐐樣樣齊全的戴在身上,一動就叮叮噹噹的響。周國強咦了一聲,小聲道:「難道是牢里出來的?」

唐近樓心中一震,緩緩搖了搖頭,這人居然是前兩天才被抓住的向問天。

那女子站了起來,顫聲喊道:「向叔叔。」向問天一驚,向任盈盈看去。

這時候街口處一群人轉出,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他們雖然身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但唐近樓一看他們步伐行進如同一個整體,就知道他們是魔教中人。只聽耳旁呼呼聲響,再轉過頭去時,黑衣女子和手帶鐐銬的向問天都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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