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樓點著頭,口中應是。
莫大先生「嗯」了一聲,說道:「去吧,此次他們不過四個人前來,那劍宗弟子連出手都不敢,我看也奈何不了華山派,只怕是找麻煩的心思居多。但早點告訴岳掌門,讓他多做準備,也是好的。」莫大先生拍了拍唐近樓的肩膀,說道:「你去吧。」
唐近樓應了聲是,想起莫大先生對自己一直諄諄教誨,待自己如同親傳弟子一般愛護,心中一陣激動,脫口說道:「莫師伯,那衡山劍術,我改日在石壁上將它拓下,把它送上衡山便是。」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說道:「這樣也好。」
唐近樓深施一禮,道:「弟子告退。」
※※※
唐近樓三人走後大約半個時辰,莫大先生房間的燈光一閃一暗,房間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魯連榮躺在床上,夜已經深了,但他絲毫沒有睡意,反而刻意壓制的興奮之情卻漸漸升了起來。
魯連榮從進衡山派那一天起,便註定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他資質平平,師父對他並不上心,而且多嘴多舌,師兄也十分看他不起。熬了幾十年,好不容易自己的大師兄做了掌門,他也是個掌門師弟,好歹也是第一代的弟子,沒想到他的「大名」早已遠揚,人人都知道他魯連榮的外號應該叫做「金眼烏鴉」,因此連衡山派二三代的弟子都十分看不起他,甚至他自己的幾個徒弟也對他的武功頗有懷疑,時常背著他與別人印證切磋。
魯連榮以為自己這一生,都要在衡山派這樣凄慘的度過,但是半年前,與左冷禪的會面讓他得到了一次翻身的機會。
五嶽盟主左冷禪,這可比他師兄莫大先生的名頭大得多了。魯連榮只見了左冷禪一面,便被他的宗師氣度折服,心中已經認定,這等人物,天生便應該是一個領袖群倫的人物,五嶽派便如左冷禪所說,當真是到了該並成一派的時候了。
衡山派派內的種種爭鬥,他已經看得多了,劉正風金盆洗手之時,莫大甚至落井下石,不讓師兄弟參加劉正風的洗手大典。如左盟主所說,這樣只知道內鬥的門派就算是跟別人聯合在一起,又怎麼能對抗強大的魔教?
五嶽劍派如今危機重重,的確應當破而後立!
魯連榮臉上不由露出了隱隱的笑容,月光透過窗子,隱隱照進房間,竟然映得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五嶽並派之後,江湖上便只有五嶽派,沒有衡山派,從那以後,衡山派改名為衡山堂,莫大先生平日里縱情音律,又與衡山眾位師弟都性子不合,恐怕是不適合當衡山堂的堂主了。魯師弟為人剛直不阿,又在衡山派素有口碑,此後應當繼續努力才是……」
左冷禪的話隱隱還在耳邊纏繞,魯連榮興奮激動,此時再次想起,身體竟然有些顫抖。今夜雲層綿密,此時將月亮遮住,天地間頓時又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魯連榮打了個哈欠,準備入睡,明日上華山去逼迫岳不群讓位,顯然很難能夠成功。他私下裡打探過丁勉的口風,丁勉雖然只是打著哈哈帶過,但他已經看出這次不過是給華山找些麻煩而已,後招顯然還有更多。
魯連榮正要翻身閉眼,此時月亮鑽出雲層,一絲光亮透入窗戶,魯連榮一驚,床邊竟然站著一人,身形瘦削,正睜著湛然有神的雙眼,冷厲的看著他。魯連榮心中一個激靈,右手下意識去摸放在旁邊的長劍,忽然眼前青光連閃,霎時間魯連榮身上十餘處穴位盡皆被封。但魯連榮蓋著的棉被卻是完好,沒有絲毫破損!
魯連榮瞪大了雙眼,驚駭之極。「『一劍落九雁』!這,這是掌門師兄!」他心中驚訝恐懼,但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動,只能瞪著雙眼,怔怔的盯著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冷哼一聲,伸手將他提起,從窗戶中躍了出去,三兩步之間,便已經離開了客棧的範圍。
※※※
有所不為軒內,岳不群讓林平之和蘇雁月各自回去休息,留下了唐近樓。
岳不群衣衫整齊,但臉上卻略有倦容,顯然唐近樓三人回來時,他已經休息了。他隨意問了林平之幾句話後,就讓他退下,心中急切的想問唐近樓一些事情。
兩人一走,岳不群就問道:「樓兒,福州之行,可還順利?」
唐近樓雖然有事情要稟報,但看岳不群神情,略略一想,知道岳不群心中福州之事要重要的多。唐近樓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在福建的時候,碰到了麻煩?」
岳不群面色一變,但隨即恢複如常。他養氣多年,此時反而更加鎮定,岳不群漫步到窗前,此時月亮的光輝被雲層遮住,朝陽峰上一片黑暗。岳不群不知為何,心中忽地一冷。他默運氣功,輕輕舒了口氣,問道:「你們在福建出什麼事情了?」
唐近樓沉默了一下,說道:「林師弟在福州時,去了向陽巷的老宅,取到了辟邪劍譜……」他頓了一下,看向岳不群,只見他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麼特異,但雙手骨節微微發紫,卻分明是情不自禁運力過度的情形。唐近樓繼續說道:「林師弟取到了辟邪劍譜,可是沒想到早有人伏在林宅附近,他剛一找到劍譜,就有三人出現,搶走了劍譜……」
岳不群道:「是什麼人?」
唐近樓道:「弟子與那三人中的領頭者交了手,他的劍法路數,是……是……」岳不群見他猶猶豫豫,眉頭一揚,說道:「是什麼?吞吞吐吐,有什麼不好說的?」
唐近樓低著頭說道:「是華山劍法的路數。」
岳不群心中一震,脫口道:「你看清了?!」唐近樓的武功,岳不群十分清楚,他既然說是華山路數,那就絕不是只有單單的一個華山劍術的架子,而是真真正正的華山劍法,否則唐近樓絕不會說得如此猶豫。
唐近樓肯定的說道:「沒錯。」
岳不群眉頭皺起,輕聲自言自語:「這怎麼可能?」
只聽唐近樓說道:「那人意圖掩蓋本門劍術,最後被弟子擊敗,而且我當場道出了他的劍法來歷,他們三人隨後摘下了蒙面,說出了本名,那人自稱叫做封不平,另兩人是他的師弟成不憂和叢不棄。」
岳不群面色微變,沉默不語,良久轉過身來,看著唐近樓,問道:「那劍譜呢?他自認輸給了你,劍譜留下了嗎?」
唐近樓心中一嘆,知道岳不群心中,劍宗還可以往後放一放,但劍譜既然已經出現,就一定要知道它的準確消息。好在劍譜已經毀掉,岳不群也不必把心思放在這劍譜之上了。
唐近樓將後面的事情向岳不群一一說出,從成不憂逃離開始,一直說到了林平之情緒失控,毀掉了半張辟邪劍譜,唐近樓道:「林師弟劍譜毀掉之前,曾經將劍譜上所記載的法門讀了一遍。第一句讀得甚輕,弟子修鍊紫霞功以來,內功大進,這才勉強聽清。那句話太過震撼,弟子聽到之後,他以後再讀的什麼內容,弟子是全然記不得了。」
岳不群皺眉問道:「那劍譜上的第一句究竟寫的什麼,竟然引得你竟然控制不住本心。」
唐近樓吸了口氣,說道:「林師弟練的劍譜要訣的第一句是『武林稱雄,揮刀自宮』!」岳不群渾身一震,失聲道:「什麼?!」唐近樓繼續道:「那天林師弟雖然劍譜被人奪去了一半,但依我看來,他精神有些失控跟這劍法的要訣,也有極大的關係。」
岳不群沉默良久,這才說道:「後來怎樣?」
唐近樓道:「後來,後來林師弟就將劍譜用劍劃成了幾百片破布,隨著風落到了山崖下面了。山崖下面是一條河,落在裡面,那劍譜是再也難找到了。」
岳不群沉著臉說道:「那也未必。」
唐近樓一怔,說道:「那些袈裟的碎布落在河水裡,就算不沉下去,也會往下游漂流,有的掛在什麼地方,有的落在岸邊,有的和雜物一起混雜,要想全部找到它們,不易於大海撈針。」
岳不群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難道那山崖下面,便一定只有一個人么?若是下面還有那人的同夥,看到了林平之將袈裟劃碎,扔下山崖。只要人足夠多,憑著精密的算計,未必就不能找到這些記載著劍譜的袈裟碎布。只是……只是若是少了三五片,那袈裟的還原就成了問題。」
唐近樓心中一動,知道岳不群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就算還有人藏在下面,想要找齊那些袈裟碎片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唐近樓剛想說話,岳不群說道:「好了,已經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唐近樓知道岳不群對於福州之行發生的事情,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唐近樓也把他想說的都說了出來,但今天連夜來見岳不群,卻不僅僅是向他告知福州的事情。
唐近樓道:「弟子還有事情稟報。」當下將自己在客棧中遇到莫大先生,以及和莫大一起偷聽到丁勉等人說的話向岳不群說了一遍。
岳不群面色淡然,彷彿對這件事情絲毫不放在心上,說道:「我華山氣宗的正統,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確定了,成不憂一個小人,跑到華山來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