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樓道:「你既然是我華山派弟子,華山派武學的要旨,你不能不知。」林平之道:「是。請七師哥示下。」唐近樓指了指井沿,說道:「一掌將青磚所築成的井沿拍成這樣,沒有深厚的內力是不可能的,我華山派武學的要旨,便在於以氣御劍,氣劍雙修,若是只想著練劍,未免落了下乘。今天我們不練劍,只練氣,希望你能重視華山氣功,將來能將我華山派的武學發揚光大。」
林平之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唐近樓說只想著練劍落了下乘,林平之下意識的認為唐近樓說的是自己。
唐近樓點點頭,說道:「你從小練習武功,可練過內功。」林平之道:「是,我爹爹每天都要監督我練習內功,我們家也有自己的獨門內功。」唐近樓攤開左掌,說道:「把你的右手放上來。」林平之依言做了,片刻間一股暖洋洋的熱流順著手臂直達胸腹,林平之心中又驚又佩,暗道:「七師兄的內功,真是高明到了極點。」熱氣一到胸腹,轉瞬消失。唐近樓收回左掌,「嗯」了一聲,淡淡道:「以後你便開始修習華山派的內功吧。」
林平之想起唐近樓高明的內功,心中激動,顫聲道:「是,請七師哥教我。」唐近樓點點頭,說道:「今天我先傳你十句口訣,你晚上睡覺之前,務必記得要依法運氣……」當下說了十句華山內功的口訣,林平之精神集中,只一遍便已經記得,又默誦了兩遍,已經將口訣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唐近樓說道:「這口訣是在晚上行功時用的,現在練習,事倍功半。華山派規矩,新入門弟子,都要扎馬三年,每天至少兩個時辰。你現在先練習扎馬。」唐近樓說起扎馬,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這是一種懷念的笑容,其中還夾雜著看別人受自己受過的苦時的幸災樂禍。
林平之愕然道:「扎馬步……那不是三流的外門武夫才會練的嗎?」唐近樓懶得跟他解釋馬步的重要性,說道:「這是華山的規矩,凡是不能堅持三年的,統統逐出山門,更別說學到更高明的劍法了。」林平之一咬牙,說道:「是,我一定會每天扎馬步的。」
說著兩腿一跨,半蹲下來,腰腹挺直,紮起了馬步。
唐近樓沒有寧中則那樣的好奇心,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個武學奇才,當下將扎馬步的要點告訴了林平之,隨口囑咐道:「你自己在這裡練習,我不會提醒你的,師父說過,能不能報仇,將來還是要看你自己。」唐近樓拍了拍他的肩膀,背對著他坐在角落裡,閉目養神,悠閑的歇息起來。
半個多時辰過後,唐近樓猛地睜開眼睛,站起來向屋內走去,對林平之道:「今天不用練了,高師兄已經將馬牽來了,我們馬上就要啟程回華山。」
林平之一怔,心道:「你怎麼知道?」正要發問,外面傳來高根明的聲音:「師父,都準備好了。」林平之敬佩不已,站起身來,雖然已經全身酸麻,但心中也不覺得有什麼苦處,只是感到了無限的希望。
一行人當天便離開了衡陽,一路直奔華山,過了半月,終於到了華山腳下,將馬匹寄放在與華山關係十分密切的客棧之後,眾人徒步上山。到了峰頂,寧中則遠遠的等候著眾人,岳靈珊撲進他懷裡,撒嬌道:「媽,你看,我有個師弟了。」指著林平之。林平之早就聽師兄弟們說起寧中則,連忙叩頭說道:「弟子林平之拜見師娘。」寧中則笑吟吟的說道:「好,好,起來……」寧中則看了一眼林平之,又看向其他的弟子,這才笑著對岳不群道:「你每次出去,都要帶兩三件寶貝回來,這次去衡山,我猜想你要收下兩三名弟子,怎的只有一個。」岳不群笑道:「你常說『兵貴精,不貴多』,你看這一個怎麼樣?」寧中則笑道:「就是長的太俊,倒像個書生,跟你學習四書五經,將來去考個狀元吧。」林平之臉一紅,心道:「師娘見我生的文弱,便有輕視之意,我以後一定要好好練劍,總要趕上眾位師兄,不讓師娘他們瞧不起我。」轉念又想到:「我只要趕上了七師兄一人,報仇便大大有望了。」
岳不群道:「那也好啊,華山派出了個狀元,也算是千古佳話。」轉頭向勞德諾說道:「德諾,你去安排香燭,讓林師弟參拜本派先祖的靈位。」勞德諾應道:「是。」安排已畢,岳不群引著眾人來到後堂,唐近樓入門時曾經來過一回,之後再來時,往往是重大節日,並不怎麼用心。現在看去,並沒有多大變化,頭頂正上方懸掛著一隻匾額,上面方方正正的寫著「以氣御劍」四個大字。堂上布置肅穆,兩側的牆上掛著一柄柄的寶劍,劍鞘黝黑,劍穗陳舊,是從前華山派高手的佩劍。
林平之心中想到:「華山派如今在武林中有這麼大的名聲,不知道有多少姦邪死在了這些劍下。」岳不群跪下,對著堂上的數十塊令牌磕了四個頭,說道:「弟子岳不群,今日收錄福州林平之為徒,願列代祖宗在天之靈護佑,教林平之用心向學,潔身自愛,不至於墮了我華山派的威風。」林平之聽到岳不群這麼說,連忙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
岳不群站起身來,森然道:「林平之,你今日如我華山門牆,以後當須遵守我華山門規,若有違反,按情節輕重處罰,罪大惡極者殺無赦。本派立派數百年,武功上雖然也能與別派一爭雄長,但一時勝負,殊不足道,關鍵的是,本派弟子人人愛惜師門令譽,這一節,你需好好記住。」林平之道:「是,弟子謹記師父教訓。」
岳不群道:「令狐沖,背誦本派門規,好叫林平之得知。」令狐沖道:「是。林師弟,本派門規,首戒欺師滅祖,不敬尊長,二戒恃強凌弱,擅傷無辜。三戒姦淫好色,調戲婦女。四戒同門嫉妒,互相殘殺。五戒見利忘義,偷竊財物。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濫交匪類,勾結妖邪。這是華山七誡,本門弟子,一體遵行。」
林平之道:「是,弟子謹記大師哥所揭示的華山七誡,不敢違犯。」岳不群微笑道:「好了,就是這七戒,本派不像其他的江湖門派那般,有許多的清規戒律,你只需遵守這七條,做個正人君子,師父師娘就高興得很了。」林平之道:「是。」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兩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岳不群道:「你們都下去吧,令狐沖,唐近樓留下。」眾弟子陸續離開,岳靈珊也被寧中則支開,靈堂中只剩下岳不群,寧中則,唐近樓,令狐沖師徒四人。岳不群看著唐近樓,說道:「剛才沖兒背的華山七誡,你自己可還記得。」唐近樓道:「弟子記得。」岳不群道:「記得便好……」聲音突然轉厲,喝道:「既然記得,你們二人說說,此次下山,你們都犯了那些戒律?」
令狐沖在香案前跪下,說道:「弟子在衡山城外,殺了青城派弟子羅人傑,後來又殺了嵩山派費彬師叔,犯了第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寧中則大驚,顫聲道:「什麼?沖兒,你,你殺了費彬?」寧中則于衡山之事,並不十分清楚,岳不群雖然給寧中則寫過書信,但心中十分簡略,並未深談。殺死嵩山派費彬,在五嶽劍派來說,並非得罪同道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成是欺師滅祖或者同門相殘的行為。岳不群柔聲對寧中則道:「師妹,衡山之事,十分複雜,我先處罰過他們,事後再向你說明。」寧中則驚訝點頭,岳不群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過,當下感到殺死費彬之事,岳不群竟然並不如何關心。寧中則微微寬心,其實嵩山派死不死人,跟她又有多大關係,她只是擔心令狐沖而已。
岳不群轉頭向唐近樓問道:「你呢?」唐近樓猶豫了一下,說道:「弟子殺了嵩山派弟子九人,還幫著大師哥,殺死了費彬,弟子也犯了得罪同道的戒律。」
岳不群哼了一聲,道:「就這些?你們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搖了搖頭。岳不群冷冷道:「你們在思過崖發現了石刻之後,整整一年沒有告訴我,這算不算欺師滅祖?!」
「這帽子扣大了吧?」
唐近樓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卻聽令狐沖叩首道:「是,弟子知罪,請師父責罰。」寧中則站在一旁,心中又是不解又是焦急,更是擔心不已,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惹得岳不群如此生氣。
岳不群微微放緩了語氣,說道:「此事既然是劍宗的弟子吩咐你們保密,那也不能全怪你們,那位劍宗的師兄是一片好心,他既然指點了你們二人,你們守口如瓶,也正是大丈夫該有的作為……但你們在衡山城所犯下的罪過,卻是不可不罰!」
寧中則聽得一片混亂,什麼殺死費彬,華山劍宗,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只聽岳不群道:「罰你們上思過崖思過,什麼時候我覺得好了,你們再下來!」
令狐沖,唐近樓二人道:「是,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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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近樓和令狐沖對思過崖的生活已經是輕車熟路,只是這一次,岳不群隔三差五便會上山來觀看石壁上的招式,而風清揚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平之的輩分中佔了個「平」字,是真真正正的資質平平。這天早上,唐近樓給林平之講解七十二式基礎劍法中的一式「歲暮天寒」,講了半天,林平之仍是似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