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岳不群在正氣堂中,將紫霞秘籍交給了唐近樓。
「樓兒,紫霞秘籍是我派鎮派之寶,你須得好生保管,千萬莫要遺失了它。」岳不群緩緩說道。
唐近樓將秘笈放進懷裡,一字字說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道:「紫霞功禁忌頗多,尤其是入門一段,須得在僻靜無人之所修行,為師當年練這門神功的時候,獨自一人在玉女峰上呆了三年。你雖然內功半廢,但身子並沒有太大損害,即日起,你也到玉女峰上去練功吧。」
唐近樓應了聲「是」。
岳不群頓了頓,又道:「紫霞功艱澀難懂,若是有什麼疑難,可以給送飯之人說上一聲,為師會上山來指點你的。」
唐近樓道:「謝師父。」
岳不群揮了揮手:「你現在就上峰頂去吧。」
玉女峰頂便是思過崖。
蘇雁月帶著午飯,陪同唐近樓一同走上了思過崖。華山地形極險,唐近樓內功廢掉,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此刻爬起山來,又有了第一次上華山那種驚險的感覺。
到達山頂時,唐近樓已是全身大汗,山上風一吹,頓時涼遍了全身。唐近樓張開雙臂道:「好舒服的風。」蘇雁月笑道:「你現在天天住在這裡,雖然床不太舒服,但好歹環境不錯,這地方倒也不壞。」
唐近樓哈哈大笑:「這地方豈止是不壞,簡直好的不得了。至少不用擔心酷暑難當了。」
這時候思過崖的山洞裡發出一聲笑來,一人說道:「不錯不錯,七師弟說的極對,我昨晚睡在這裡,當真是涼快極了,只是蚊蟲叮咬不休,實在麻煩。」
唐近樓二人看去,只見山洞口一個人影閃出,正是令狐沖。
唐近樓奇道:「大師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令狐沖苦笑道:「還不是因為你,師父讓我在這裡靜思己過呢。」
蘇雁月笑道:「我說為什麼廚房準備了三人的飯菜呢,大師哥,七師兄,我們開飯吧。」蘇雁月將飯籃放到山洞前的一塊大青石之上,這塊青石緊挨著懸崖。唐近樓摸著青石向崖底看了一眼,笑道:「妙極妙極,這和在白雲之上吃飯也沒太大區別了。」
蘇雁月將盒子揭開,頓時一陣肉香傳出,只見一隻大燒雞擺在裡面,還在冒著熱氣,端出燒雞,下面一層卻是一盤炒肉,最後還有一大盤炒茄子。三人食指大動,蘇雁月取出碗筷,動手吃了起來。
飯菜下肚,令狐沖依靠在青石之上,笑道:「可惜沒有酒,若是有酒,今天可就高興了。」
唐近樓雖然並不嗜酒,但也微微覺得遺憾,蘇雁月笑道:「早上我便問過的,可惜張叔說師父吩咐,不準給你們帶酒。」
令狐沖遺憾之色更濃,因為這就說明,不是他今天喝不到酒,而是他在思過崖的每一天都不要想喝酒了。
蘇雁月呆了一會兒便下了山,令狐沖讓出了山洞的位置給唐近樓練功,自己則跑到外面來「靜思己過」。
唐近樓盤坐在青石之上,翻開了紫霞神功的書頁。紫霞功作為華山的鎮派寶典,雖然沒有易筋經等那樣出名,但也必有其獨到之處。唐近樓細細觀來,只覺其每一句中都似有深意,與之前學過的內功心法大不相同。這樣一來,他更加不敢著急著胡亂修鍊。每一句必是深思熟慮,思慮周詳之後才繼續觀看下句。
紫霞秘笈總共數十頁,全篇洋洋洒洒有萬餘字。唐近樓仔細看了十來天才將它看完,粗通大意。在第二天時,他還因為用腦過度,頭昏腦脹而想過讓岳不群上山來先幫他逐字逐句翻譯一遍,但最終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原因很簡單,一是他並非看不懂這本秘笈,只是看得很費力而已,而第二點嘛,是他對秘笈的信任程度要高於對老岳專業能力的認可。
直到已經粗略通曉紫霞神功的深意,唐近樓這才開始著手練習這門內功,內功一道,向來勤奮更要重於天資。唐近樓原想苦練上十天半個月或許會重新找到氣感,哪知道心神沉浸入紫霞功意境之中時,小腹之中忽的有一股熱氣直衝胸口膻中大穴,唐近樓大吃一驚,氣息頓時一亂,四散開來。
自從受傷以來,唐近樓每次練功,都只會感到內腑一陣疼痛,從來都沒有真氣的感覺,那是經脈鬱結所致,此次卻是他受傷近兩個月來第一次感受到內力的存在。
便是傳說中的金手指,也不可能在初習內功之時有如此充沛的內力在體內鼓盪,唐近樓略略一想,知道那股熱氣必定是以前數年苦修所得,自從內傷之後,這卻是第一次能夠將它調動起來,除了紫霞功功法高妙,想來也與這股真氣與紫霞功同宗同源有關。
唐近樓想清楚之後,再次寧心靜神,想要調動這股真氣修行紫霞神功,只是他內腑受損,真氣運行時是否會牽引到傷勢,卻不是他能夠預料的。但這紫霞神功畢竟是華山的招牌,並且是莫大極力推薦,這也讓唐近樓找到了一些信心。
唐近樓運起內功,自己絲毫不覺臉上漸漸有一團紫氣若隱若現,只覺得隨著小腹熱氣升起,全身竟然都變得暖洋洋的,一時間,彷彿全身的毛孔都能夠散開透氣一般,舒服到了極點。那股熱氣到了膻中大穴之後,在哪裡停留下來,唐近樓細思紫霞秘籍當中的話語,其中並沒有說過該如何如何導引之類。
「難道是按以前的方法嗎?」
這個念頭在唐近樓心頭閃過,卻並沒有付諸實施,只因為那一團熱氣在胸間旋轉包繞,漸漸又吸收了一些殘存在受損內腑之中的真氣,漸漸在胸間形成一團氣息,唐近樓只覺得胸口暖洋洋的,彷彿這兩月因為內臟受傷而受到的痛楚只是出現在夢裡一般。
忽的紫霞功中的一段口訣在他的心頭閃過,「輕若塵沙,綿如雲霞,一引一發,朦朧天下……」唐近樓心中意念一起,那團熱氣忽的四散開來,在全身鼓盪來回,彷彿它當真如雲霞一般,無物無形,難以捉摸。
唐近樓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已經摸到了紫霞功的門口,這門內功的大門已經向他打開了。
※※※
自此以後,唐近樓的內傷漸漸一天比一天有了好轉,一月之後,內傷雖然還沒有痊癒,但是唐近樓已經可以開始練習拳腳劍術了。唐近樓和令狐沖在山上的這些日子裡,每天都是蘇雁月上來送飯,有時陸大有也會送飯,但蘇雁月一定也會跟著上來。岳靈珊隔個三五天便會上思過崖一次,每次一出現便會纏上令狐沖一整天,直到下午才會下山。
這天傍晚,唐近樓修行完畢,自覺內傷又有好轉,心裡喜悅,出了山洞來看令狐沖,只見他手執一柄長劍,正在崖前的空地上練習著華山劍法。令狐沖劍法雖然一招一式使得層次分明,卻在骨子裡帶著一股隨意隨性之意。
唐近樓道:「大師哥在這崖邊練劍,可真是好興緻。」
令狐沖一招使完,回頭笑道:「這裡就這麼點地方,我卻是找不到其他地方練劍了。好興緻實在不敢當,不過要說好膽量,倒是有那麼一點。」
唐近樓道:「這裡可是大大有名的地方。」唐近樓隨意的靠在身旁的青石之上,說道,「當年魔教十長老跟五嶽劍派打架,就是在這個懸崖上,說不定你在這裡練劍的時候,哪位前輩陰魂不散,看中了你,會在你睡覺時指點你一兩招也不一定。」
令狐沖哈哈笑道:「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只是希望那人最好不是魔教長老。」
唐近樓微微一怔,道:「那個可能性倒是很低的。」他看了看四周幽然美麗的景緻,想起十年前,一百年,甚至或許一萬年前,這裡便是如此的美麗了,這種美麗美得如此持久,萬年不變,相比之下,人只能活短短數十年,可是人的心思變化,當真是快得很了。
唐近樓看看令狐沖,忽的說道:「大師哥,你知道二十多年前本派的那場劍氣之爭么?」
令狐沖一愣,點了點頭,道:「那是劍宗同門入了魔道,我派發生了重大分歧,分成氣劍兩宗,最後他們也是在這玉女峰頂決戰,最後是我們氣宗得了勝利。」
唐近樓道:「不錯,那一戰我華山可是實力大損,至今也無法恢複昔日的榮光。」
令狐沖嘆了口氣,默然不語。
唐近樓微微一笑,忽道:「大師哥,你說,是氣宗好,還是劍宗對?」
令狐沖大吃一驚,道:「師弟,你怎可有這等想法,本派向來講究以氣御劍,自然氣才是正宗,氣為本,劍為末!」令狐沖嚴肅道,「你這話,千萬不要說給師父聽到。」
唐近樓喃喃道:「我們華山劍派,本就是劍派,雖然內功重要,又何必一定要將它冠在練劍之前?」
令狐沖神情一滯,道:「那也是該以氣御劍……」
唐近樓笑道:「師兄,你是劍法厲害,還是內功厲害?」
令狐沖笑道:「這怎麼能比較?」
唐近樓道:「的確如此。不過我知道,我內功說不定比你要高了。」
令狐沖笑道:「那又如何?」
唐近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