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 13

台灣的聯考,就像個非常著名。卻座位有限的餐館。

當你擠進去,能吃到最營養,最健康,最好吃的東西。

如果擠不進去呢?

你可以……

聯考大餐館

大學聯考距離我已經將近三十年了,但是一直到今天,我仍然難以忘懷當時發生的兩件事:

考場上有兩名槍手被抓了,一個是某著名大學的學生,另一名早已畢業。他們都有超人的功力,連著幾年為別人代考,每次都考取名校。

槍手考大學,外國拿博士

被抓之後,他們的學籍被開除了,曾由他們代考的學生,也失去學籍,問題是,其中有兩位不但已經在台灣念完大學,而且出洋留學,在外國拿到了研究所的學位。

看到這個新聞,我想,那請"槍手"代考的人,功課一定不怎麼樣,既然功課不好,進入名校一定跟不上,就算台灣的名校是"由你玩四年"Uy。出洋也必然要出醜。可是,為什麼他們不但拿到碩士,甚至有的馬上可以拿博士了呢?

另一件使我難忘的,是進入師大美術系的那天,系主任致歡迎辭時說。

"你們真幸運,今年有近兩千人來考,我們只取二十五位,想必你們在進來之前,已經找很好的老師,磨練了許多年,所以,你們已經都很棒了!"

第一堂素描課下來,我環顧同學的作品,果然,大家都畫得好極了。誠如素描教授當天的評語--"看得出你們都受過學院派老師的指導。"笑了一下,他歪歪頭:"說實在的,沒受過學院派的訓練,也考不進我們美術系。…

我問了幾位同學,也想想自己:

"可不是嗎?我們的老師都是學院派的,甚至可以說,都是名師!"

只是,從那以後,我常想:"如果一個有才氣,也立志做藝術家的人,因為找不到學院派的老師,或請不起名師指導,是不是就永遠跟我們美術系絕緣了呢?如果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

哈佛大學:不看過去,看未來!

我總記得,美國的安克志的兒子對我說,他高中的成績不是多麼好,但是哈佛大學在口試之後收了他,原因是:

"哈佛大學不只問你過去學到多少,更重視你的潛力,看你未來能學多少。"

問題是,我們的聯考制度,怎麼發掘那些有潛力,有熱情的年輕人?在僵化的考試方法下,會不會有太多張大千、黃君壁和林玉山,在第一關就被打了回票?

只是,想到這兒,我又自問,前面那幾位,又有哪個曾是考場的戰勝者?靠著一紙金榜而偉大呢?

中國是那麼重視科舉,由科舉出來的人才多得不可勝數,只是,如果我們好好算算,只怕不是科舉出身的人,遠比前者對中國歷史有決定性的影響。

孫中山先生早在從事革命之前,就曾經上書李鴻章,還親自送去天津。幸虧李鴻章沒理睬,相反的,如果李重用了孫,只怕孫中山就當不了國父。也只怕我們一直到今天,還跟英國或日本一樣,有個高高在上的皇室。

也使我想起在師大時,聽說系裡想聘江兆申先生執教,後來因為江先生學歷不合而未達成,使系裡同學失望了好一陣子。後來則知道江先生去了文化大學執教,又做到故宮博物院的副院長,而今則成為一代宗師。

當年師大僵化的用人方法,不但沒傷到江先生絲毫,只怕還促使他更上層樓,更偉大了起來。

一時成敗不重要

這又讓我想到已故的名音樂家鄧昌國先生,有一次對我說:"你可以試著去角逐幾個大獎。得個獎,對你一定有幫助。"隔一陣,看我毫無角逐的意思,他又說:"有些人才,不屑於跟人競爭。只是,不屑於競爭,是好的!不敢去競爭,就糟了!前者自己朝認定的方向,不斷努力,總會出頭。後者,一逃再逃,雖然有才氣,到頭來,也要落在人後。"

又隔了兩年,再遇到,他拍拍我:

"何必去爭那幾個大獎呢?去爭著做那幾個大獎的評審委員吧!"

鄧昌國先生逝世好多年了,他的話還如在耳邊。我覺得他是個很會鼓勵人的人。他指出一條路,激勵我走上去。又找出第二條路,給我再一次的鼓勵。最重要的是,他強調,一個人不論去不去跟人競爭,也不論競爭的一時成敗,總要認定自己的方向,默默地奮鬥。

非常僥倖,我在聯考時過關了。許多當年失敗的同學,隔了一年再考,還有服完兵役之後又考上的。那些落榜的,則早早進入了社會。

我開畫展時,好幾位當年落榜的同學,收藏了我的作品。他們起步早,在社會上也成功得早,好幾位成了大老闆,下面有一堆博士、碩士為他們工作。

你不可能被考試打敗

我發現,自己當年想錯了!

一個人不可能被考試打倒,只可能被考試打得自暴自棄,如果他因為沒考取,而在未來的人生失敗了,絕不是被考試淘汰,而是被他自己"沮喪的心"所淘汰。

我們可以不跟別人爭,但不能不跟自己爭。只有"超越自己"的人,才能真正地成功。

三十年後,回顧大學聯考,我發現一個巧妙的比喻:

台灣的聯考,就像個非常著名、卻座位有限的餐館,當你擠進去,能吃到最營養、最健康、最好吃的東西。

如果擠不進去呢?

你可以改天再去,也可以不再光顧,畢竟這世界太大了,處處有餐館、處處有美食。

只有那死心眼的人,才會說:

"我擠不進聯考大餐館,我要一輩子挨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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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准我寫、不准我說、甚至不准我哭、不准我笑,只是你沒辦法不准我想。

於是,我在心裡想我的音樂,還是活得很美。多好啊!

活得很美!

"我最近好為難。"有個條件不錯的男學生對我說"我有兩個女朋友,都很愛我,我也很喜歡她們,不知該選哪一個。"

"表示兩個條件差不多。"我說。

"不!條件差滿多的。"學生瞪著我說,"一個很有錢,家裡放了史坦威的大演奏。另一個很窮,我常給她打電話,打一半,就沒法說了。因為她的卧室正靠著鐵道,火車過,整個房子都震動,什麼也聽不見,只好拿著電話發獃。"

隔了半年,遇到那學生,他已經結婚了。

"娶了有史坦威鋼琴的?"我笑道。

"娶了鐵道旁邊貧民區的。"

"噢!"我點了點頭:"不簡單哪!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有一天,我到她家去,坐在她卧室聊天,突然火車過,好響!帶起一陣風,把窗帘都吹起來了,那是一塊很便宜的薄棉布的窗帘,她自己用手縫的。這時候,陽光射進來,我看見窗台上放了一個寶特瓶切一半作成的花盆,裡面開著一叢不知名的小黃花。我問她那是什麼花。她很不好意思,擋在前面說,是不值錢的花。我又問,很漂亮啊!是什麼花嘛?她吞吞吐吐半天,才說,是野地里挖出來的小草花,不值錢!"學生臉上露出一種好特殊的光彩:"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突然產生一種感動,衝上去抱住她,叫她不要那麼說,不要說不值錢,美的感覺是不能用錢衡量的!就在那一刻,我發覺,我深深愛上了她。"

觸動心靈的美,不見得華麗

學生的話,常浮過我的腦海,我常想像那個浴著午後陽光,被風拂起的窗帘,和窗台上逆光看去的那叢野草花。多麼平凡,多麼美!

記得有一年情人節,去花店訂花,花店老闆隨後拿了一支玫瑰送我。

回家,我把那支玫瑰插在細細的小瓶子里。隔兩天,情人節的花也送到了,是二十四朵玫瑰。我又找了一個大大的水晶花瓶,放進去。

奇怪的是,那二十四朵端麗馥郁的玫瑰,和旁邊孤零的一小枝比起來,我卻對那一技,有種特別的感動。覺得好精巧,好細緻,好有慧心。

也想到有一次到前歷史博物館館長何浩天先生家去。布置很清簡,案上沒花,只有一盆番薯冒出的青苗。淡紅色的番薯皮,翠綠彎轉的藤葉,卻給人一種特特別的雅緻。讓我回到童年,記憶中父親用小水皿養的蒜苗,在冬天的窗前,盎出一片新綠。

真正會心的美,常像是簡簡單單的禪宗不墨畫,不必華麗的色彩,也無需複雜的構圖,卻能在那"空靈"處引人遐想,給人美。

美,幫我們度過人生的苦難

自從女兒上幼稚園,也常常給我這種美。

她有個放勞作的籃子,乍看好象垃圾桶。裡面有用超級市場牛皮紙袋作的帽子。用衣服夾子和紐扣組成的小人。用紙盤作的面具,和用黃豆組成的圖畫。

學校動不動就發通知,要家長給孩子準備空的鮮奶盒子,或衛生紙用完剩下的"紙軸"。跟著就讓孩子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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