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

底子上都有一個「士」字守著

2004年6月《冰點周刊》創辦時,我主持《冰點·人物》版,「鉤沉」便是其中的一個專欄。事實上,這個專欄是為百柯量身定做的。說起來也沒有太多的道理,《冰點周刊》初創時,可謂兵強馬壯,僅記者就有10人,而百柯只是其中的一個新人:到報社工作尚不滿一年,還未寫出讓大家印象深刻的作品。但有關百柯沒有繼續留在北大讀博如何可惜等等傳言,我還是有所耳聞的。這讓我篤定他是這個專欄的不二人選。

此前和百柯的過從談不上甚密。他碩士畢業來報社應聘,恰巧那次我是面試人員之一。問:過去讀不讀《中國青年報》?百柯厚道一笑,但毫不忸怩,回答:沒怎麼讀過,原因是身邊找不到這份報紙。知道這以前百柯還參加過報社攝影部的一次考試,據說筆試第一。可當攝影部主任問他:過去拍過新聞照片嗎?回答竟是:沒有。又問:為什麼想到攝影部工作?回答:聽說《中國青年報》攝影部在攝影圈裡最牛。

這樣的回答別人不知如何看待,反正在我這裡是加分的。百柯後來留在採訪中心當記者,我們成了同事。儘管沒有業務上的直接合作,但他寫的東西我還是要讀的。很快他這一批來的記者被派往地方記者站鍛煉,百柯到了下面寫的東西不多,人像消失了一樣。直到《冰點周刊》創刊,在報社招兵買馬時,我才又想到了他。

「鉤沉」這個專欄,定位是故去的學人。有的故去久一些,有的故去不久一些,但大抵都是民國過來的那批學人。那批學人生活在一個很不一樣的時代:新舊交替、中西碰撞,風雲際會,因而形成一種與今天的學人迥然不同的風度、氣質、胸襟、學識和情趣。他們的個性或迂或狷或痴或狂,可謂千人千面,但內在里全不失風骨、風趣或風雅,底子上都有一個「士」字守著。總而言之,是一批不失「硬朗」,而又「好玩」、「有趣」的人。

這樣的調子確定下來,編輯的工作也就差不多完成了大半,接下來的工作,從選人、選材、立意,到鑽故紙堆、尋訪相關採訪對象,全由百柯來做。我是大撒手。每周到了拼版前一天或兩天,打開稿庫,「鉤沉」 一準候在那裡。最初幾篇,我還需要在文字上「推敲」一番,及至後來,百柯甚至連文字「推敲」的空間也不給我留。他是一個做事情有標準的人。

從《冰點周刊》創刊之日起,百柯每周為「鉤沉」提供一篇1600字左右的文字,不間隙寫了將近兩年時間,從故紙堆里或人們的記憶中,鉤起70多個人物。這些人物有些是我們些許熟識的,而他突出的往往是其鮮為人知的那面。還有一些人物,百柯如果不寫,恐怕將會被時間或時代徹底湮沒與忘記。這些神態各異、個性多樣、觀點不一、命運多戕的學人,彙集起來便成了眼前這本《民國那些人》。作為這些文字的原始編輯,今天重讀這本書稿,一時間竟變得恍惚起來:這是經我之手編輯的那些「鉤沉」的文字嗎?儘管當初設置這個專欄時就有了將來出書的打算,但每周讀一篇和一口氣讀完的感受還是很不一樣的。這大約就是所謂 「整體大於部分之和」的道理吧。

百柯通過「鉤沉」」,已經聚起一批小眾讀者。這個至今尚不足而立之年的年輕人,經常被擁躉們誤以為早已過了不惑之年。而他也確實從當初開「鉤沉」專欄時的那個新手,歷練成今日《冰點周刊》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相信,百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而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社又讓這種意義變得重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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