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0 黑爾格去散步

哦,星期五。我的星期五,黑爾格喃喃自語道,一邊望著睡在他身邊的同性戀夥伴。自從他找到幸福後,他再也不想死了。他從未想到過的是,他自己怎麼也竟然會產生像那些墜人情網的人一樣的想法。黑爾格不明白的是,他怎麼會曾經與一個女人上床睡覺的。這些女人是那麼地令人感到陌生。你一點兒也沒有把握,到底應該去撫摩她們的什麼地方。一個男人想撫摩的地方是很少的,對於女人來說男人總是摸錯了地方。想家的想法,或者說關於思念那個曾經是家的地方的想法已經被黑爾格擱在一邊了。這種想法既不在腦子裡,也不在身體左邊的某個很少有人能進入的地方。之後,黑爾格與星期五一起去散步。天色已經暗下來。坦誠地說,對於正在戀愛的人來說,黑暗中的威尼斯確實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兩個男人在一個酒吧里喝了很多酒之後繼續往前走。他們誰也沒有說話。自從他們認識以采,他們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黑爾格想,我怎麼會曾經與一個女人住在一起的呢?女人們總是愛說話。老實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可說的。誰都沒有什麼可說的。弄堂變得越來越窄,也越來越黑。黑爾格的身旁是一條運河。星期五緊緊地挨著黑爾格。他挨得很緊。他挨得那麼近,以至於黑爾格掉進了運河。他的腦袋挨了一傢伙,可能是被擊了一下。他已經無法思考。他連自己從前為什麼會與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因為女人總是愛思想這一點也不能想了。黑爾格的腦袋上挨了一傢伙,可能是被星期五擊了一下。他沉了下去,在威尼斯骯髒的運河水中沉了下去。他本應感到高興才是,因為他想死。不過,這樣的死法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這種迷迷糊糊的感覺消失了,也許只有這麼零點幾秒鐘的時間,因為疼痛把感覺給趕跑了。肺里灌滿了水,灌滿了腐爛發臭的水。灌進去的水使他的肺快要爆炸了,疼痛撕裂著他的身體。一點兒也無法思想。只想擺脫痛苦。只想得到空氣。請給我一點兒空氣,身體說。身體乞求得到空氣,沒有空氣,快要給憋死了。他不想死。他想喊叫,他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喊叫。他不想死,可卻不得不死。骯髒的運河水灌滿了他的全身。腦子和心臟在散發著腐爛臭味的水中游泳。他不想死,他張大了嘴巴,這樣做的結果只會灌進更多的水。就這樣,當黑爾格臨終的時候,他根本就高興不起來。是他自己要死的,可他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也許,誰也不會在溺死時感到高興的。

貝蒂娜和她的相識一起前往馬拉喀什這是一個殺人的廣場。夜裡,到處是火堆和火把。應該把他們所有人的頭都砍下來。用梭鏢把這些掉了牙的阿拉伯人的頭顱穿起來,再用飛鏢把他們伸出來的舌頭戳個洞。把他們的耳朵堆成一堆。一股臭味。一股烤得半生半熟的肉的臭味。小便的臭味,加上沒有洗過澡的人身上發出的臭味。很顯然,貝蒂娜的心情很不好。她望著被廣場上的火堆染紅了的天空。她想像著這個城市著火時的情景:在一片驚恐之中有很多人被踩死了。她望著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他們倆一起坐在一家出售咖啡和冰淇淋的店裡。他心滿意足地喝著薄荷茶,望著廣場,而不是望著她。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儘管貝蒂娜已經去拜訪了一個老巫婆,可情況並沒有絲毫的改變。糟糕的馬拉喀什,糟糕的愛情。一次糟透了的旅行,到處都是這種貓。有幾隻貓卡在狹窄的通道里死了,變成了骨骼,一隻死貓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這兒所有的人都是半痴半呆的,所有的人都不洗澡。貝蒂娜的情緒確實很低落。她僵硬地坐在那個男人身邊,坐在廣場邊上一家出售咖啡和冰淇淋的店裡。她是否明白,她與那個男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無法再維持下去了?她是否明白,她的幻想已經無法實現了?那個男人乘她不望著他的時候瞅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為什麼女人們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這麼複雜。這時候天開始下雨了,廣場上全是水,貝蒂娜和那個男人的身上全是水,臉上掛著眼淚,鼻子里流著鼻涕。馬拉喀什之行竟然就這麼糟糕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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