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她每天接他下班,送他上班,畢竟他是弟弟呀。做愛時,他叫她麗,不做愛時,他叫她老婆姐姐,每天在床上,叫得她耳根痒痒的,心裡美美的。他每天想著陪她,業績跑不開,他被辭退了。辭退了就辭退了吧,先回來休息一段時間,她安慰他。她真的很寬容,她不急,他就更加不著急。他很勤快,她做飯,他炒菜,她洗衣服,他打水。用她的話來說,他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他出去找了幾天工作,說工資不高難受氣,他的心情不好。她說,那就想辦法去做點生意吧,你不是做業務的嗎?他說,沒本錢,項目是有的。她說,什麼項目,說給我參考一下,錢是可以想辦法的。他說,他想去虎門租鋪口做服裝。

這是個好主意,她做過服裝,賺錢是肯定的,而且愛他應該支持她,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與他一起要看看檔鋪的位置,要實地考察,要定位好檔次。

他陪她去虎門看檔口,位置蠻不錯,就在富民服裝城,是轉讓的。她親自去那家檔口問過,檔主急錢用轉行。她一問價,心裡咯噔一跳,一個小檔口,不到二十幾個平方要20萬。她沒有想到要這個價,不急,峰,先逛逛。她想起馬東東,她想讓許高峰出現在馬東東面前,這是她的陰謀,氣歪他的嘴。如何讓馬東東出現在面前呢?call他,如果知道是她,他會赴約嗎?給他留言說一同事在富民服裝城門口等他。

果然,馬東東搭一輛摩托來了,他沒有想到是羅月麗,更沒有想到她帶來了男朋友。馬東東出奇地友好,跟她打招呼,跟許高峰握手,臉上雖然也有些驚訝,不過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變化。馬東東跟許高峰相比,憔悴一些,實在一些,站在一塊,區分就明顯了。羅月麗精神很好,她說許高峰要在富民開店,順便過來看看他。馬東東聽得明白,心裡清楚,順她的意思補了一句,那可是賺大錢的,我看許老闆很有福氣。

馬東東的話不輕不重,不偏不倚。羅月麗還是覺得不夠痛快,心想生意做成了,再來氣氣他,一定讓他認輸。

不好意思,馬東東說,我還要上班,忙裡偷閒出來看看你們。馬東東揮手,不自然地微笑著轉身。

原本猶豫不決的她,見了馬東東受了刺激,她非把這生意做成不可,她要讓馬東東羨慕自己,嫉妒許高峰。

羅月麗下了決心,當即答應許高峰,但是她還是有些顧慮,擔心許高峰不會經營。許高峰又是發誓,又是擁抱,又是親吻,羅月麗幸福到暈了。許高峰說,生意做成了,就一起搬到虎門去,在虎門買房買車,共建家園。羅月麗思來想去,與其閑著不如一起去做了,不做怎麼知道能力,她要超過楊曉麗,她心裡這樣念了100遍,當即去銀行取了一萬塊錢把訂金交了。

交了訂金,還差19萬,四月一日前接店,否則店鋪轉給別人,押金沒收。店鋪里那位身材高挑的模特小姐扭動柳腰,在他們交訂金時這樣反覆提示。羅月麗黛眉緊鎖,自言自語,哪裡去找這麼多的錢?許高峰就在身旁,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這麼好的項目不做,機會就錯失了,許高峰板著臉,一言不發。為了表示她對許高峰的支持,羅月麗一路安慰他,辦法總是有的,回到寶鑫家裡只喝了口水,又匆匆去豐澤,說是去楊曉麗那裡借錢。許高峰怏怏不樂,在客廳悶坐,懶貓一樣,完全一副小弟弟等待姐姐照顧的模樣。他一直望著她的摩托往豐澤方向開去。

她找曉麗是要讓她說自己借了她十萬塊錢,如果她男朋友打電話詢問的話。羅月麗就為這回事,說完就打了轉身。

當她打開房門,許高峰居然把飯做好了,熱乎乎的,沒有急著問錢的事,倒是問起她的肚子是否餓了。她踮著腳尖,給了他兩個吻,嫁了個這樣中看又中用的男人,真是三生有幸了。不過,她感覺到有些受寵若驚,她從來都是乖乖地侍候著男人的,現在男人來侍候自己了,渾身不自在,真委屈他了。吃飯時,她是拽著他的胳膊的,她用勺子把飯送到他的嘴裡,他把飯吃進口裡,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她的手指。窗外飛進來一隻蝴蝶,它顫動翅膀,時而衝上天頂,時而舞過飯桌,說可愛,也可愛,說討厭,也討厭。許高峰看不慣,動手捕捉,羅月麗阻攔他,別打,讓人家飛嘛,說不定,蝴蝶是羨慕我們呢。

畢竟投資數額大,不是鬧著玩的,捨不得這個錢,就是不支持許高峰,不支持許高峰,就是不愛他。羅月麗不是小女人,她自己不承認,好女人是男人背後的支撐,這些道理她都懂。她感覺訂金交得太匆忙,應該多考慮一下的,或者可以投資其他更合適的項目,交了訂金,騎虎難下。

許高峰一直沒有問起錢的事。問錢的事,是在做愛的時候,羅月麗高潮迭起的時候,她痛快叫著好舒服,好舒服的時候,許高峰趴在她的身上不動了,用嘴咬著她的耳朵說的。錢借到了嗎?她扭動著腰,往上挪動著,快點,再努力一點,我就到了。他偏偏不動了,他要她回答他。錢夠了,夠了,她回答那麼爽,那麼快。他滿意地開始運動,像機器一樣運轉起來,把她一波波地推向高潮,推向了峰巔。她擁抱著他,回味著,享受著,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麼強烈的快感,感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她是他的附屬,是他的俘虜。

他是她的主宰,她的一切,她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他。

四月一日上午,她把錢取了回來。她本想與他一起去交錢的。他很懂得女人心,撫弄著她的頭髮,吻著她的額頭,關切地說,你別去,辛苦了,難道還不相信我,是怕我跑了,還是怕我把事情辦糟了。

她急,你說啥呀,我整個人,整個心都給了你,我不相信你相信誰,唯願你能珍惜我,愛我。她把那個黑色的塑料袋子塞到他手中,親我。他毫不猶豫,深情地親了一口,唇壓在她的嘴,讓喘不過氣來。她滿足,陪他一起下樓,送他到107國道,在路上叫了輛的士。

注意安全,辦好手續,馬上給我電話,我等著你回來吃晚飯,她充滿柔情的期待。

的士往虎門方向,賓士而去。望著滾滾車輪,她心裡像灰塵一樣,揚起一些不踏實的感覺,在回寶鑫的路上,忐忑不安起來。她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他會嗎?應該不會,百分百不會的,他不是社會上的混混,還是大學生呢,怎麼可能會這樣。她給自己打氣,給自己信心,給自己安慰,他是有修養有檔次的男人,他不會做這麼卑鄙下流的事,她那麼愛他,他也那麼愛她,就因為一個愛字,他也不會做這麼缺德,無情的事。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感覺。她打開電視,儘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或許她再多想,就是對自己心愛的人一種褻瀆。她的心思還是往那個方向去,拉也拉不住。一會兒,她擔心他的安全來,會不會有人打劫呢,這也是有可能的。她中午不想做飯,怕手機響了,聽不到,她拿出一盒餅乾放在茶几上,把電視的聲音關到很小,把手機就放在茶几上,躺在沙發上一邊吃餅,一邊看電視。想來想去,心還是懸著,她給自己下了結論,這最終的結果是一場賭注,生意是賭注,信任是賭注,愛也是賭注,她相信會贏的。

時鐘嘀嘀嗒嗒,從心裡走過。手機突然響了,將她從沙發上驚起,心怦怦地跳動,是喜是憂,準確地按下應答鍵。是許高峰,是他,她心情激動,至少他不是逃之夭夭的男人。片刻,電話那頭傳來了號啕大哭,他說他被人打劫了,錢全部被人家搶走,就在富民旁邊的小河邊,他下車買煙的瞬間。他去追的時候,摔了一跤,嘴唇跌破一塊。她的手涼了,完了,完了,十九萬啦。還不去報警,把押金退回來,你這笨豬,她橫心狠狠罵了一句。她把自己的心也罵痛了,這豬頭果真被人搶了,那麼高大也被人搶了,真是沒用,廢物。她趴在沙發上嗚嗚地哭,她哭什麼呢,哭錢嗎,哭人嗎?她變成一個愛哭的女人了,愛哭是不堅強的表現,她打住哭聲,從紙盒抽出紙巾擦拭眼淚,但是她惶惶然的樣子,怎麼也無法改變。她坐不住,躺不住,站不住,一個勁在屋中間走來走去。

怎麼會這樣呢?這些天打雷劈的劫匪。19萬呀,沒了,完了。她打床,打桌,打茶几,打沙發,打自己。

她感覺自己太簡單了,對感情太天真,對人太單純。如果有錯,都是這愛情惹的禍。

她腦袋裡一直是空白的。兩個小時後,許高峰開門回來,像個罪人似的,一言不發,把一萬元訂金甩在茶几上。他的嘴角裂開一道口子,微微翹起,擦了紅藥水,腫了。這說明他是努力了的,他是無辜的。他低頭,默立,無語。

羅月麗怒火燒心,正揉搓著額頭,厲聲說,把鑰匙給我!

警也報了,我也被打了,你怪我有什麼用,許高峰不敢坐,一副疼痛委屈的樣子。

鑰匙給我,聽見沒有!羅月麗咬牙切齒,她是絕望的,心在流血。

咔嚓,鑰匙甩在茶几上,許高峰的表情從委屈變成憤懣,你根本就不愛我,不就是被搶了錢,錢比感情重要嗎?

你不配跟我談感情,你還有臉回來,你走,走得越遠越好,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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