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恍如少女的情懷,看似明亮,卻蒙了一層薄雲,使得有些朦朧。舒雲坐在清涼觀外的山坡邊,凝望著半山腰上的別院,眼睛一動不動,不時面頰露出一絲緋紅,嘴角湧出一絲笑容。
如霜般的月光傾瀉而下,落在少女那碧綠色的裙子上,映出幾道光亮,都說燈下觀美人,美人更美,豈不知如此明月下的美人更勝燈下美人。
舒雲的相貌本身並不是那種絕美之姿,相比起岳少安的嬌妻來,稍遜一籌,只是,從小生活在這種人間仙境般的地方,讓她本身便擁有著其他諸女沒有的那般空靈的氣質。
人雖和普通少女沒有什麼區別,但肌膚潔白,不染塵色,自然散發著一種清新之氣,一笑一顰間都似流雲清水,純的讓人不忍染指。
以前的她心無所系,表情變化不大,現在卻整日沉浸在異樣的氣氛之中,讓她多了許多笑容,她以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笑起來,其實是很好看的。
一旁的鶴輕輕行來,在舒雲的胳膊上輕輕蹭了蹭,舒雲微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這種動物能和人如此親近,也只有在這種地方才有可能發生吧……
半山腰上,同樣的月光下,岳少安一個人坐在屋頂,現在有了舒雲,他已經不在缺酒了,因此,酒鬼的毛病再度複發,夜裡,他最大的樂趣便是一個人坐在屋頂飲酒,想當初,在他的身旁,本來還應該有個柳伯南的。現在卻沒有了。
悶酒喝著悶,不喝卻更悶,索性是個悶,便讓他悶下去吧。至少,能夠稍微滿足一下口腹之慾。
岳少安的心情比較沉重,以前,思念的幾個人,現在思念的卻是一群人,還有一個似乎觸手可得,卻始終接觸不到的人。
這個人,自然不是舒雲,欠了一屁股情債擦不幹凈的他,自然對舒雲不會生出那般心思,雖然有句話說,禁慾有半年,母豬變貂蟬。
儘管在岳少安看來,舒雲本身也不必貂蟬差,滿心負擔的他,卻不想再多添一個人進去了。
人只知道沒有女人球麻煩,卻不知,女人多了,卻麻球煩。
語俗,理不俗,像岳少安這種俗人,雖然有時候會裝一裝文雅之士,但骨子裡的俗氣是揮之不去,也消除不掉的。故而,像道炎那種把惡俗當信條的怪老道,也能和他相處比較融洽。
人很煩,人生很煩。
岳少安灌著美酒,卻已不知其味,晃晃蕩盪,整個酒葫蘆已經空了。
遠處的俏麗人兒凝望著他的住處,卻看不見他。他自然不知在他想著別人的時候,有一個他沒放到心裡去的女子正在想著他。而且,他的心中裝著很多女人,而那個女子心中卻滿滿的,都是他。
「唉……」
不在一處的一男一女,同時發出一聲輕嘆。
舒雲雙手托腮,喃喃道:「也不知他睡了沒有……」
岳少安說出的話卻截然不同:「也不知那該死的老道姑幾時回來……」
「小子,你說誰是該死的老道姑?」岳少安的話音落下,道炎的身影飄然而上落在了他的身旁。
「就是舒雲那個該死的師祖。她不是老道姑是什麼?難不成是老尼姑?」岳少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是敬賢。」
「好吧!該死的敬賢老道姑。」岳少安說著唾了一口唾沫。
「小子,你……」道炎勃然大怒。
「我怎麼?」岳少安抹了抹嘴,道:「聽舒雲說他去找和尚去了。八成是這老尼姑春心按耐不住和那老和尚住在了一起。」
「你放屁!」
「好吧。禿驢應該陪師太的。那老道姑去找老道士去了。」說罷,岳少安從屋頂一躍而下,拍了拍手,道:「睡覺!」
「哐當——」一聲關門聲響。屋頂只剩下了道炎一人。老傢伙似乎十分憤怒,一個人吹鬍子瞪眼一陣子後,頹然地坐在了屋脊上,目光掃向山下舒雲靜坐的地方,輕輕搖了搖頭,自語道:「若是當初你能像這女娃對這小子這般……唉……」一聲輕嘆後,老道士也一躍而下,接著「咣當——」一聲關門聲響……
「老傢伙,吵死啦……」岳少安那邊傳來一聲怒吼。
「你管我——」道炎大怒。
「娘的,睡個覺容易嗎?你個老傢伙不睡別人還要睡的。」岳少安反唇相譏。
「咣當……」又是一聲響,道炎的聲音再度傳來:「我願意,你能把我怎麼地?」
岳少安沒有說話。
接著,那邊似乎摔門摔起了性子。
「咣當……」
「咣當……」
「咣當……」
「……」
「……」
響聲沒完沒了。岳少安正要發怒。
「嘩啦……」
聲音一變,道炎怪叫一聲,岳少安有些擔心,急忙跑出去一看,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原來老傢伙玩的興起居然將猛摔了下來,那門本就上了年月,那裡經得起他的折騰。這下可好,掉在了地上連門框都摔做幾段……
「把門修好。」岳少安幸災樂禍地瞅著臉色發青的道炎:「不然,明日那些道姑定你個損壞公物罪,把你丟下山區,可別找我……」
「呸!」道炎怒道:「少和老夫打官腔。滾回去睡覺……」
岳少安拍了拍手掌,道:「好吧,老頭,需要幫忙的話,就說一聲……」
道炎臉色好了一些,道:「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不過,我不一定會幫!」岳少安悶了半月的心情,似乎在突然之間好了起來,哈哈大笑著回到了屋中。
「滾——」當道炎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岳少安早已經回到了屋裡。
站在門口的侍衛們也都是一臉笑意,在岳少安關門的同時,將伸出來的腦袋縮了回去。
道炎望著那破舊的門扇,搖頭輕笑,低聲說了句:「倘若當年你這麼不結實,那該有多好……」
頭頂的月亮向著未曾移動過。湖面盪起几絲漣漪,一片柳葉飄落,跌落在道炎的身旁,輕輕蕩漾幾下,又隨風而去。
道炎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一張老臉上掛了幾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