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開南城中依舊燈火通明,張全忠根本就不敢睡覺。現在大軍圍在城外,一連派出幾波人馬出城求援,都被抓了去。這幾乎讓他有些絕望了,更讓他可惱的是,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這些人是從那裡來的,是那一路的人馬。
雖然打了一仗,自己還佔了上風,可是張全忠沒有絲毫勝利後的喜悅,有得只是煩躁和不安。本來到了他這個年紀,便已經該頤養天年了,性格上也應該收斂許多。可是面對城外這支不知來歷的大軍,卻讓他怎麼也安穩不下來。此刻,城中的百姓早已經睡去,而他卻只是窩在了城頭上臨時搭建的一個小木屋中,和衣睡著,而且,睡覺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睜開了半隻眼睛,深怕敵軍趁著夜色偷襲。
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因而岳少安並沒有派人偷襲,而是光明正大地來叫戰了。起先張全忠並沒有理會,只打算熬過了夜色,待到天明之時再與之決戰,只可惜,這種想法只是他一廂情願,城下叫戰的這人很是厲害,而且罵人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青出於藍。
張全忠剛剛睡下,下面便是一通擂鼓,一陣臭罵。見城頭沒有反應,隔一會兒,便再來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過分,到最後,不單問候了張全忠詛咒加後代的所有女性,而且連老人家在行房之時那條瘸腿會影響到什麼動作都深情並茂地做了一番深刻地鄙視。
張全忠便是再好的脾氣也人鬧不住了,更別說,這老傢伙本就是個火爆脾氣之人,當著這麼多將士的面,如此污言穢語,讓他這張老臉往那裡擱。
當時,忍無可忍的張全忠命人備馬,浩浩蕩蕩地出城而來。
城前,一個獨臂將軍還在唾沫橫飛地破口大罵著,在他身旁還有一個運筆如飛的書記,一眼不差地將他的話全部記了下來,而後傳給後面一嗓門大的人,讓他帶領著其他士兵將原話以放大數十倍的音量再罵出來。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居然是流水線作業,製造出來的罵聲也是質量頗高。
張全忠大刀一揮,指著前面那個獨臂將軍高聲喝道:「無恥小兒,你是何人?」
那獨臂將軍嬉皮笑臉地嘿嘿嘿笑了幾聲,道:「小爺我便是罵你之人。不知在下罵人的功夫如何啊?老瘸子,好歹這也是罵的你,你給個評價可好?」
「哇哇哇……」張全忠氣的一聲怪叫,大刀揮起,帶著呼呼風聲,腳下輕踢戰馬的肚子,戰馬便直奔對方而去,口中怒喝道:「待你的腦袋被老夫斬下之時,老夫便給你一個評價。」
「老瘸子,說大話也不看看天氣,風大小心沒了舌頭。你那條瘸腿便是說大話的教訓吧?對了,老瘸子,你和你那老乞婆在行房之時,到底是用……」這獨臂將軍正是高崇,這邊他正罵的高興,不想張全忠的馬來的頗快,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到了眼前,高崇在已經知曉這老頭不好惹,自己這點功夫對付一般的將領還行,像這種猛將,那是想也別想的。高崇開溜的功夫也不比罵人的功夫差,眼看著老頭子就要衝上來,調頭便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老瘸子,你別惱羞成怒啊,莫不是小爺說到了你的短處,你和你那老乞婆連房都沒有行過?難不成你不單腿瘸,其他地方也瘸了嗎?」
張全忠怒火中燒,口中直喊:「小賊休逃——」
「爺爺逃了嗎?」高崇高聲問道,一旁跟著他開溜的將士們不由得一陣惡汗,見過無恥的,但是無恥到這個境界的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據說以前帝師便很無恥,看來高崇大人已經超越了帝師……
高崇問了一句,沒見有人回答,便又高聲喊道:「爺爺逃了沒有?」
身旁的一個偏將忍無可忍之下,高聲回了一句:「大人,您逃了!」
「不是吧?」高崇煞有其事地作出一副吃驚的表情,道:「這你都看的出來,真是神人,佩服,佩服!」
偏將也是極品人物,逃命中還不忘拱了拱手道:「客氣,客氣……」
高崇又回過頭,道:「老瘸子,爺爺就是逃了。問題是你個老匹夫追的上嗎?你別忘了,你全身上下只有一條腿了。右邊那條和中間那條都不能用了,下面倒是有五條腿,問題那是馬兒的,現在你能借著馬兒的腿,但是你和你那老乞婆行房之時難不成也借馬兒的腿嗎?」
張全忠氣得臉都綠了,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發現自己還是不說話的好,說的越多,這小子便越損。因此,不在理會高崇的羞辱之言,只是不斷地催促著戰馬,追在高崇身後狂奔而去。
這一路追下來,一直追出十幾里地,高崇口中的污言穢語從來就沒有間斷過。到後來,張全忠逐漸地被罵得有些麻木了。心中的怒氣也減去了幾分,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追到了城外的石林中。
這一片石林到處都是幾人高的長條石塊,這裡面便是藏著幾千人也難發現。猛然間,張全忠面色大變,心知中了對方的激將之計,急忙停了下來,策馬回奔。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那一路上罵聲不斷,嬉皮笑臉的聲音突然轉作了一本正經,很是威嚴地喊出一句:「放箭——」
張全忠心知要壞,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外衝去。好在石林中不單對方可以伏兵,也為他擋去了不少羽箭。真正能近身的也沒有幾支。如此,張全忠一邊撥打著亂箭,一邊向外沖著,居然硬是讓他衝到了石林的邊緣。
眼看著石林就要到了盡頭,而且也脫離了後面羽箭的射程,他心中略微一松,不禁冷汗直冒,剛才真是兇險,倘若見機的再慢上幾分,今夜必然要將這把老骨頭交代到這裡了。
就在張全忠略一鬆氣的空隙中,忽然,前面一條橫索陡然盪起,張全忠見狀,雙眼陡睜,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條韁繩,戰馬居然與他心意相通一般,霍然越了起來,從那橫索上面直竄而過,堪堪躲了過去。只可惜,事情到了這裡並沒有完結,張全忠的戰馬剛剛落地,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便又是一條橫索盪起,與此同時,「唰唰唰……」在他面前一連盪起數條橫索。
張全忠拼盡全力也只躲過了兩條,在第三條盪起的時候,戰馬的前蹄被鐵索掃中,戰馬一聲悲鳴,朝前方倒了下去,而張全忠也被甩飛了出去,掌中的大刀脫手而飛,敲碎了石林中一塊巨石,這才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而張全忠也被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未起身便被後面衝上來的士兵用勾爪搭在了身上。
張全忠一聲大喝,猛地跳了起來,同時身上勾爪的另一頭皆有幾個士兵在拽著,這般一用力,勾爪前端的利刃便刺入了肌膚。疼得老頭子一聲怒吼,卻是越掙扎刺得越深。
這個時候,高崇催馬行了過來,高聲喊道:「老將軍不要掙扎了,方才多有失禮,只是想請老將軍到營中一敘,我家帝師已經等候多時了……」
「帝師?」張全忠的雙眼猛地圓睜了起來,面上儘是駭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