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五嶽飯莊前面的街道上,兩個身形出現在了那裡,不急不緩地行著。暗中卻隨著不下百人。
「帝師,方才您為什麼要如此行險?」李素寧臉色有些難看,略帶些嬌嗔的意味,道:「萬一皇帝若是出爾反爾,您不就危險了嗎?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卓岩大人那裡,我們如何交代。」
岳少安呵呵一笑,揮手,道:「放心吧。只要我們在杭州,皇帝絕對不會殺我們的。他是一個昏君,但是,起才智卻是極高的。若是有人把他當做傻子,死的一定很難看的。聰明人雖然也會做蠢事,但是,絕對不會一直做蠢事。你放心吧,讓他們都撤了吧!」
「帝師?萬一……」李素寧還是有些不放心道:「我是怕……」
「沒什麼好怕的!」岳少安擺手打斷了她,道:「方才他話語中的意思你沒聽明白嗎?」
「您是說皇帝想與您講和,讓您牽制楊凡的事?」李素寧說著,朝後面揮了揮手,那暗中跟隨著的百十多人便悄然消失,空曠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岳少安和她兩個人。
岳少安點了點頭,道:「對,你認為他有誠意嗎?」
李素寧想了想,額首道:「屬下以為,皇帝此話還是可信的,畢竟,現在大宋內部兵力空虛,不宜與楊凡公開決裂,不然的話,也許皇帝現在從各州府抽調兵力可以滅掉楊凡,但是,連年征戰下,百姓已然不如早些年富足,有一些受災地區的百姓甚至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現在大動干戈,各州府的兵力又被抽調一空,那麼必然引起民亂,到時候南邊還有我們宋師城,而且大宋國力衰退後,大理也蠢蠢欲動。到時候北邊金人若是再南下的話,皇帝拿什麼來維持大宋?亡國怕也是不遠了。所以,這個時候,必須得有人牽制楊凡,而最合適的人選,無疑是帝師您了。」
岳少安轉過頭來,臉上因與皇帝談話而帶著的些許溫怒已然消失,笑吟吟地看著李素寧,道:「嗯,你說的對。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說罷,岳少安快步而行,一臉笑容地朝前而去。
李素寧心中疑惑,但是,看到岳少安沒有回答了意思,便也不敢發問,唯有跟在後方。回想起岳少安與皇帝談話的內容,李素寧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初陪著岳少安入皇宮之時,她心中是抱著九死一生的想法,當那個小太監驚叫出聲之時,她甚至以為已經必死無疑,當時她已經準備好由自己來劫持皇帝,讓岳少安逃離,而自己卻沒打算活著離開了。但是,最終的結果居然這般模樣,卻讓她心有餘悸之下,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以前,對於帝師這個凌駕於自己最高上司之上的人物就如同是一個虛無的幻象一般。現在親眼所見,讓李素寧覺得他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近,反而真實的讓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越是真實,又讓她感覺到琢磨不透,思緒異常的複雜。
李素寧如此走神間,岳少安已經遠遠地去了,待她反應過來之時,只看到一個背影即將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她急忙拔足跟了上去……
五嶽飯莊之中,岳少安穩坐高位,面色平靜,雙眼微眯著,似乎睡著了一般。在他下手位置上,李素寧與吳掌柜面面相覷。吳掌柜面帶為難之色,欲要開口,卻又忍了回去。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看在眼中份外的難受。
岳少安忽地睜開了雙眼,胳膊往桌面上一放,笑顏道:「有什麼話便說吧。如此這般,憋壞了卓岩的得力下屬,該讓他發牢騷了……」
吳掌柜尷尬一笑,急忙起身行禮,道:「帝師,屬下是擔心您這般徑直而回,會不會被皇帝所跟蹤,進而發現了我們,為防萬一,也為了帝師的安全。帝師是不是儘快轉移到別處去?在西城十里巷,屬下安排了一處秘宅,想請帝師這便移駕……」
岳少安看了看吳掌柜,不置可否地又瞅了一眼李素寧,道:「你呢?你怎麼看?」
李素寧想了想,道:「據我們的探子回報,沿途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人。不過,吳大人的話也有道理,謹慎無大錯,為防萬一,帝師還是移駕別處好一些。」
岳少安點了點頭,笑吟吟地道:「好吧。聽你們的,不過,挪地方可以,但是,今日太累了,明日再行吧。也用不著那麼麻煩,直接挪回萱城便是了。」
萱城,這個名字許久沒有人用過了,岳少安驟然說出來,吳掌柜一是不適,竟是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將目光投向了李素寧。
李素寧盈盈一笑,道:「帝師決定要回宋師城了?那麼屬下即刻去準備。」
吳掌柜恍然大悟,急忙道:「此事不勞李大人親去,李大人在此陪著帝師,屬下去辦便是。」
岳少安點了點道:「皇帝那裡,你們大可不必太過在意,此刻,他是絕對不會對我們出手的。因為,現在最讓他頭疼的地方在那邊,同時也是我們的大敵。」說著,他猛地望向了北方,道:「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何況,若是拋開公事,實際上,我和他,得確是朋友的……」岳少安說罷,面色微暗,輕嘆了一聲。
「屬下明白了。」李素寧起身行禮,道:「屬下這便派人通知卓岩大人,將帝師的意思轉達過去。」
岳少安擺了擺,道:「不用,卓岩肯定早已經密切注意著楊凡的動靜了。好了,你們也累了一天,都去休息吧。至於我在這裡的消息嘛,明日大可公布出去,只說是我包下了這裡便是,倘若遮遮掩掩,反倒惹人生疑。」
「是!」
三人說著話,忽地,一陣女孩的哭泣之聲傳了進來。岳少安聽著耳中眉頭微蹙,道:「這孩子的父母還沒找到么?」
「屬下正要回稟此事,人是找到了,但是,其父的身份比較特殊,乃是禁軍太尉,韓長生。屬下等人不敢擅自做作,還請帝師一決。」
「哦?」岳少安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自己無疑中的一個舉動,居然又牽連出了一個實權人物。想了想後,他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如此,那麼離程便暫且擱置幾天吧。既然是韓太尉的千金,那邊不能草率而為了。該當由我親自送去。讓他們把人帶過來吧。」
「是!」吳掌柜出門而去,不一會兒,便抱著小傢伙行入了屋中。
小傢伙的小嘴扁著,一臉委屈的模樣。看到岳少安後,強忍著的淚珠如同脫線的珠子一般,順著光滑的小臉撲撲滾落而下,張開小手,便朝著他伸了過來。
吳掌柜見岳少安上前,急忙將小傢伙遞了過去。
岳少安呵呵笑著抱著小傢伙,道:「這是怎麼了,才半日不見,便又哭成個小花貓了。」
「他、他們不讓我找哥哥……」小傢伙很委屈地伸出了小手,卻找不到該指之人,一對眸子左右望著,份外可愛。
岳少安看著她可愛的小模樣,哈哈大笑,道:「好,那麼叔叔懲罰他們好嗎?」
「好!」小傢伙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過,今天夜深了,先去睡覺,明天把他們一起叫來打屁股。」
「嗯嗯……」小傢伙再次用力地點著頭,笑逐顏開。
不平靜的一夜,在平靜中靜靜地流過,躺在床上的岳少安和衣而睡,在他身旁,小傢伙睡夢中還露出了一個甜甜地笑容,小手緊抓著他的衣襟,似乎深怕他跑了一般。
岳少安輕輕一動,小傢伙便霍然睜開了雙眸。他無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小傢伙將小腦袋在他的臂彎中蹭了蹭,復又閉上了眼睛,甜甜地睡去。他搖頭輕笑一聲,將雙手枕在了腦後,回想起皇帝在他臨走之時的那句話,他有些迷茫了。
「少安,我們講和吧。在這個世上,真正的知己深交能有幾人?過去的便讓他過去吧……」
岳少安心中默默地念叨了兩遍這話,突然,他苦笑出聲,帶著詢問的語氣,輕聲問道:「伯南,你說,我和他還能講和嗎?今日,他那話,很有臨終託孤的意思,可是,我卻有些不敢相信他了。」說著,岳少安望著屋頂又道:「嘿,我問你幹嗎,依你的性情,絕對是會答應他的……」
自言自語中,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目,深吸了一口氣,將腦中的一切都甩了出去,沉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太尉府裝飾一新,鼓炮齊鳴,一副歡暢的模樣。原來是太尉千金失而復得,而且送還太尉千金之人居然是帝師。
這件事不單讓韓太尉吃驚不已,而且,朝中百官也是震驚莫名,就在今日早朝,皇帝居然親自臨朝,宣布宋師城一役,皆是大理從中作梗,現在事情已經調查清楚,而且帝師岳少安親來杭州城上表忠心,朝廷與宋師城的一場大戰竟是一場誤會。
皇帝說完此事,便匆匆而去。但是,卻如同一塊巨石落入水中一般,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一下子炸開了鍋。這種漏洞百出的理由,卻是無人敢去追究。
十萬大軍消亡在宋師城下,最後居然用誤會二字來解釋,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這是皇帝說的,誰又能說什麼,誰又敢說什麼。
現在,唯一能出言反對的,也許只有守在汴京,與金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