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似秋,月涼如水。銀色的月光灑落地面,恍似一層薄霜一般,異常冷清。宋師城中,處處哀色,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失去了兒子的父母。有的收斂著屍體,有的連屍體都沒見著,只是悲傷著,盲目著,哀泣著,痛苦著,唯獨缺少的只有歡笑。
宋師府中情況亦是如此,甚至更為凄楚。洪玉若與段君竹的靈堂已經設起,靈前一片哀色。眾女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岳少安的消息,張橫和文成方不敢擅作主張地告訴她們,喚來了卓岩,眾人商議起來。
卓岩早已經得到了消息,監察司的人已經派了出去,到處搜尋岳少安的下落。同時聯絡牛仁等人,讓他們加速返城。
至於眾女這邊,思之再三,與張橫和文成方商量過後,三人均決定,能壓一時算一時吧。對於大理那方面,是否派人通知段君竹的死訊,因岳少安現在下落不明,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也暫時的壓制了下來。一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連幾日,卓岩都忙得不可開交,每日的睡眠極少,一雙眼睦通紅無比,布滿了血絲。他不知道該怎麼與眾女去說這些事,因而,唯有躲著不見了。
這日,殷雨倩將他喚了過來。卓岩心中有些忐忑,不過,依舊硬著頭皮來到了後院。
推門而入,空曠的房間中,只有殷雨倩一人,卓岩微微一怔,站在門前,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進去,詫異地左右看了看。殷雨倩背對著他,輕聲說道:「將門關好。進來說話!」
「師母……」卓岩想要詢問,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剛剛開口,便又合上了嘴,猶豫一下,邁步行入屋中,將房門帶上,恭敬地站立在了一旁。
殷雨倩緩緩地轉過了頭,俏麗的面容上滿是憔悴之色,眼帘微微抬起,目光落在卓岩的面上,看到他如此模樣,先是略顯吃驚,隨即,神色一暗,似乎堅定了心中所想,盯著他問道:「少、少安,是不是出事了?」
卓岩猛然抬起了頭,兩人目光相交,看到殷雨倩堅定的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痛色,卓岩知道自己的反應肯定已經讓她明白了什麼,繼而輕嘆一聲,決定不再隱瞞,緩聲說道:「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們還不知曉岳先生的下落,不過,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估計很快便會有消息了。」
殷雨倩雖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是聽到卓岩說出來,還是忍不住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在地,她慢慢地走到椅子旁扶著扶手緩緩坐下,隔了良久,才道:「不用瞞我。以少安的性格,倘若他沒出什麼事的話,斷然不會這麼久都不回來的……把事情的經過與我說說……」說罷,他看到卓岩面露擔心之色,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凄苦的笑容,道:「放心,我承受的住。現在這個時候,我不會倒下的……」
卓岩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頓了頓,才將事情的經過說與了殷雨倩。殷雨倩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聽著,只是,聽卓岩說道岳少安因殺楊凡不成,當場吐血之時,她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卓岩說罷,房中靜了下來,過了許久,殷雨倩才抬起玉手輕輕一擺,道:「這些天幸苦你了。現在高崇與他都了無音訊,想必你心中也不好受。城中還有許多事要仰仗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們……」說到這裡,她只覺得話從口出,似乎是那麼的艱難,咬了咬唇,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說了句:「你去吧……」
卓岩深深地施了一禮,退出了屋外,反手又將屋門關緊,站在房門前,臉色難看的厲害。不一會兒,屋中,隱隱地傳出了輕泣之聲……
※※※
楊凡逃離之後,一步都不敢停頓,一連奔出三百餘里後,士兵們都已經疲憊不堪,再也不能如此行軍,他這才下令就地駐紮,以作休整。
這幾日來,他其實並不好過,那日,他看著岳少安被自己的人所淹沒,本以為岳少安縱使不死,也必然已經被生擒,因而心下安定了不少,可是,幾日下來,均沒聽下面的人上報岳少安的消息。他便有些急了。坐立不安的又等了一日。終於安下營後,便急急地下令詢問岳少安的下落。然而,一日過去,只到深夜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這時,楊凡心中更是不安起來。思前想後,覺得岳少安不可能逃走,現在一定還在營中,定然是以前柳伯南的舊部將他藏了起來。拿定主意,楊凡在不遲疑,當即下令全營搜索,勢要將岳少安找出來。
負責這件事的是楊凡的親信之人,這個小隊之中的所有人對他都是絕對忠誠的,將事情交代下去後,營中便忙碌了起來。不過,幾萬人的大軍,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搜完的。而楊凡卻並不休息,只是在帳中靜坐著,等待消息。
楊凡安營之所,是一處依山傍水之地,在排兵布陣上,是楊凡的強項。安營也很是講究,這裡北面貼著一片樹林,西側是一條小河。紮營和生火用的木料可以就地取材,又貼近水源,倒是一處理想之地。
在貼近北邊樹林這裡,一個營帳里產生了激烈的爭吵,不過,爭吵之聲卻很低,似乎生怕人發現一般。其中一人面帶溫怒之色,道:「帝師以前對我們有恩,怎能將他交出去。若是落在了楊凡的手中,他還有命么?」
「我也知道,可是不交怎麼辦?當日我們雖然趁亂將帝師藏了起來,可是難保沒有人看到。再說,現在將軍已經下令搜營了,若是被搜出來,我們就得陪著一起死啊。」
「堂堂男兒,怎能如此貪生怕死,柳將軍以前是怎麼教導我們的……」
「問題是,就是咱們不怕是,現在也救不了帝師,何苦白白犧牲?大哥,你就聽我一句,現在交出去,我們只說是因為這幾日一直在急行軍因而延誤,就算到時候將軍懷疑,也定然不會怪罪,倘若讓搜出來的話……」
「閉嘴。我意已決,不必多言。你去安排一下,待會兒我會想辦法將帝師送出營去的……」
「大哥——」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唉!」那人嘆了口氣,扭頭朝營外而去,眼中閃出了一絲狠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