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雙方將領和士兵具都忙碌著,只是李俊這邊忙著換防。而牛青那邊卻是高壘壁牆,籌劃著自己的打算。
雙方都以為自己必勝,只是牛青這裡還多少有些顧忌,畢竟,這邊牛宏志還在換防,他的人必然也退不遠,若正好迎上,殃及魚池也在所難免。
不過,牛青卻知道,此事自己不能再做猶豫了,手下三千多的兄弟,都會因自己一念而有生死之危看。因此,到現在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牛青靜立山前,任憑雨水迎頭落下,並不遮擋躲避,雙目直視前方,透過雨幕,看著遠處的人影,沉默不語。
「將軍,已經問清楚了。」王魁趕至身前行禮道:「李俊所帶兵馬有一萬兩千餘人,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新近徵集而來,故而戰力不強,即便我們直面突圍應該也能沖將出去。」
牛青回過身,輕輕搖頭,道:「沒有這般容易,這些人也許戰力不強,但是,裝備必然精良,若是我們硬沖的話,也許能夠突圍出去。可是,你想過沒有,以三千的兵力對敵一萬二,就算衝出去,必然也是損失不小。而我們還要對上前方四萬精兵,到時候不是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份了么?」
「但是……」王魁剛一開口又似乎覺著不對,便即住口。
牛青看著他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先前我面對著一萬精兵還敢硬沖,現在對上李俊一萬兩千戰力極弱的新近士兵卻不敢了是么?」
「屬下不敢。」王魁急忙行禮道。
「無妨,其實,這很簡單。先前,我們沒得選擇。若是不衝出去,一旦被困死在這裡,那便插翅難飛了。」牛青平靜地說道:「但是,現在不同。那李俊一向狂傲自大,不聽人言。現在又是直接換防而來,他必然想速戰速決,我們不用擔心被死困。另外,後方的河水也夠他喝一壺的了。為何還要白白犧牲兄弟們的性命呢。」
「屬下明白了。」王魁點頭笑了起來。
兩人說話間,忽然,探馬急報,道:「啟稟將軍,山下已然換防,敵軍正向著我們殺了過來。」
「來得好。」牛青翻身上馬,高舉大刀,大聲喊道:「眾將聽令,立刻退向山腰處,聚險而守。」
隨著牛青的喊聲,眾將齊聲吶喊,各帶部眾轉身朝著山腰處而上。這邊,牛青卻將先前負責壘砌河岸的將領留了下來。
兩人行在最後,牛青笑著,道:「怎麼樣,都準備好了么?」
「將軍放心。」那將領一行禮笑出了聲來。
「好,那便交給你了,切莫讓我失望。」牛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言道。
「將軍便等末將的好消息吧。」
牛青不再多言,催馬向著山上而去。
看著牛青離開,那將領高聲喝道:「兄弟們,今日我們才是主力,便讓牛將軍與帝師看看咱們的本領吧。」說罷,他頓了一下,猛然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厲聲喝起:「準備——」
士兵們同時一聲大喝,迅速地按照先前的布置各司其位,做好了準備。
此時,李俊還不知曉這邊發生了什麼,看著牛青大批人馬朝山上退去,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卡在山腳處,臉色不禁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牛青小兒這是怕了。
「哼哼……」他冷哼著笑了幾聲,大聲喊道:「給我沖,拿下牛青的人頭,重重有賞。」
士兵們也看到了牛青向著山上跑去,想法自然與李俊一般。因為只有這樣才合理,自己這邊一萬多人沖了上去,若是他居然反衝而下,反而不正常了。
因而,一個個也提了幾分氣勢,朝著山頂疾沖而上。
牛青此時已經退至了山腰處,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放,眼見滿山遍野全部都是前沖之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目光又朝遠方往了過去。
只是,雨幕阻隔,他想看的地方卻什麼也看不清楚,除了如同珠簾般的雨幕,其他什麼也沒有。最後,只能輕輕搖了搖頭。
他心中想著,但願父親已經撤離了吧。隨後,輕輕擺了擺手。
手下將領得令,猛地發出了信號。
山腳下最後留守的將領大手一揮,高聲喝道:「放——」
幾百人一齊動手,只聽得數百聲大石落地的聲響,響徹雨幕。每塊大石之上,都系著一條極粗的繩索,繩索的另一邊與河岸旁一個個裝滿泥土的口袋相連。
加高的河岸正是被這些口袋壘砌而成,這時受到大石的牽引,頓時被拉飛了出來,河岸邊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口子。
積滿了雨水的河道早已經水滿為患,一旦有了宣洩之口,驟然蜂擁而出,頃刻之間,打水便衝垮了堆砌而起的泥牆,直衝下來。
李俊正帶著人向前拚命地沖著,忽然,前方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那聲響似若牛吼,卻又比牛吼要強烈的多,還沒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便見一人高的浪頭直奔而至,距離自己居然已經不足百步。
沖在前方的士兵更是早已經有人沒浪頭吞沒,哭喊間,只冒了一個頭,便再也尋不著痕迹了。
李俊肝膽俱裂,面對這種大自然的威力,他便是有三頭六臂,也無計可施。還那裡敢多逗留片刻,一拽韁繩便將戰馬反轉過來,直衝了下去。
只是,戰馬再快,也比不上水流的急促。奔跑間,李俊頭也不敢回一下,忽然間便覺著屁股被一股大力猛推而起。
一個浪頭打下,居然沒將李俊打入水中,反而是將他拍飛了起來。飛舞間,李俊在空中大叫著,猛然「啪——」一聲悶響。就如同一團稀泥被用力地拍在了牆上一般的聲響傳了出來。
在瞧李俊,卻是徑直撞在了一顆大樹之上,整張臉都拍在了樹桿之上,頓時,鼻血橫流,昏頭轉向了。
不過,不得不說,李俊逃命的本事得確厲害,即便如此,卻也不忘雙手緊抱樹桿,甚至就連雙腳也盤在了樹上緊緊地。
如此模樣,他的大腦昏昏沉沉間,幾乎不能思考,卻還能本能地做出這些救命地動作,得確是了得。
隔了一會兒,李俊才緩過了身來,感覺到下面的水已經漫過了自己的小腿,急忙使力,又猛地向上攀了一段,直到尋了一處可以騎乘的樹杈,他這才坐了下來,查看自己的傷勢。
伸手一摸,整張臉針扎一般的疼,鼻孔嘴巴,臉上全部都是血,也不知道是那裡流出來的,只覺得一張臉上沒有不疼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卻發現兩顆門牙均已少了一半,只留下了半顆。方才沒發現還好,這一發現,居然是疼的要命。
「來人……」
李俊剛喊出了半句,便即住口,此事那裡還有人能來聽他的號令。放眼望去,水中到處都是扶起來的人影,這沒有人騎乘的戰馬。
其中不乏已經身死的,當然也有水性好的僥倖未死,正在努力地找尋可供逃生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一切,李俊忍不住想哭,這次自己死定了。自己也太他娘的背了,他娘的自從碰到岳少安,便沒有一天好日子過,自己帶兵三次,居然三次慘敗。這一次,皇上怎能饒了自己。
李俊想哭,卻又欲哭無淚,心中痛苦的厲害。將牛家父子只恨到了骨頭裡。使勁地搖了搖只剩半顆地門下,李俊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痰,憤憤地道:「牛宏志,老子這次若是不死。你這老兒也別想好過……」
這邊李俊絕望而氣憤地叫囂著,而牛宏志卻在大帳之中飲者熱茶。牛宏志早在剛一換防,便命人急退五里,幸而免去了一難。
張帆匆匆地從帳外跑了進來,大聲地報告著外面發生的事情。
牛宏志點了點頭,面色的表情異常怪異,似是欣慰,又似是痛心。竟是讓人看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情緒。
「將軍真是料事如神啊。」張帆卻如同沒有看到一般,興高采烈地道:「少將軍果然厲害,如同將軍所言,一場大水居然將李俊直衝衝垮了。現在那李俊的人已經潰不成軍。就連他自己,想必也在水中掙扎,或者是乾脆餵了魚蝦,哈哈……當真是暢快啊……」
牛宏志聽著張帆的言語,卻沒能笑出聲來,反而是面上掛滿了濃濃地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