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早朝之上。百官齊聚,卻唯獨少了丞相柳宗嚴。
以柳宗嚴總領的門下、中書、尚書三省之事,今日也擱淺起來。往日間,雖然柳宗嚴病重,卻依舊帶病處理公務,今日卻沒有一點消息,讓人不免疑惑。
其實,明白人早已經留意著相府之事了,現在朝廷之上的老臣們大多都是人精,也許,讓他們處理國家大事,為百姓造福,他們有時候表現的力不從心,不過,這些官場爭鬥,什麼事該自己,什麼事不該知曉,他們卻是瞭然於胸的。
這些時日,皇帝的心思他們沒少猜,每每有一絲細微的變動,他們都能研究半日,其嚴謹的態度,當真猶如是在做科研工作一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只可惜,研究到最後,他們恍然發現,其實,這一切越是研究,就越是危險,到最後,他們明白了,也學乖了,裝聾作啞才是正道。
因而,今日雖然柳宗嚴亡故的消息實則知者甚眾,卻無一人提出。
皇帝看著這些臣子們,眉頭輕蹙,他的心中明白,這些人都是一群老而成精的傢伙,故而,皇帝也沒指望他們會道出柳宗嚴的死訊。
用目光掃了一眼後,皇帝將柳宗嚴的死訊通知了出來。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眾人嘩然,恍如天塌下了一般,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惶惶然間,當然有一些是真的心中震驚。
但是,大多的人都是裝腔作勢,惺惺作態。
皇帝看著這一切,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下達了一道道聖旨,內容無非就是命百官前去弔孝,給柳宗嚴追封,歌功頌德等等……
總之,做死人的文章,給活人看,這種面子功夫,是這些文臣們的拿手好戲,皇帝提出之後,眾臣紛紛上表,補充一些還未完全的東西。
皇帝已經不耐煩了,交給幾個大學士處理後,便退朝而去。
回到御書房中,皇帝對著候在一旁的太監喊道:「去,將李剛、李俊、還有葛成剛喊來。」
太監看著皇帝面色不好,急忙匆匆而去,他剛離去不久,御書房屏風的後面,行出一個人來。皇帝的面色並不是很好看。
他輕輕敲擊著桌面,道:「回來的感覺如何?」
來人一身灰布長衫,手握一把摺扇,一副儒生打扮,身形有些清瘦,唇邊幾許輕須,行來的步子異常輕緩,走到皇帝的身前之後,才道:「人生匆匆數十年,漂泊在外已半生。我早已經沒有什麼家了,回來或者是過來,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無所謂了。」皇帝輕聲言道:「你在金國這麼多年,我都沒用過你,就是讓你毒殺老二這件事,你怎麼還推三阻四?莫不是真把自己當了金人了?」
「我如此做是怕你自毀長城,那柳氏父子都是對你忠心耿耿,你為何非要如此?」
「啪——」猛地一聲驚響,皇帝滿面怒容地一掌拍打在了桌面之上,冷冷地道:「我如何做,難道還用你教?」
這件事現在如同是皇帝的逆鱗,在他的心中,也對此事頗為後悔,只是,身為九五之尊,他怎能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更何況,現在事已至此,已經是退無可退。
這句話,真正的觸到了他的痛處,如何能夠不怒。
來人面對皇帝的怒容,卻是不動聲色,依舊輕描淡寫的,道:「你現在已經是皇帝,做事自然不用人教。只是,你應該知道,我所說,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夠了!」皇帝雙目一厲:「萬寒生,注意你的身份。」
來人原來正是昔日完顏滿帳下的萬先生,後來他跟了完顏索後,便一直蓄謀著削弱金國國力,最終,完顏滿身死,導致了金國武帥才可以用,才導致了後來的大敗。
在岳少安攻城的前一夜他就脫離了完顏索,秘密地返回了大宋杭州城。
一直以來,他都是皇帝伏在金國的一顆棋子,現在那邊已經用不著他了,這才將他調了回來。
萬寒生面對皇帝,並不行禮,只是輕聲言道:「我沒有什麼身份,即便有什麼身份也是你給的,我並不在乎。」
皇帝看著他,臉色有些蒼白,想了想,擺了擺手,道:「今日讓你來,是有一個案子要你審……」
「柳伯南?」
「對!」皇帝點頭:「不過,不用你親審,我會給你欽差之職,到時候,你只做監督便好了。」
說話間,御書房門外,一個尖細的嗓音喊道:「陛下,李剛大人到了……」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李剛緩步而入,行罷跪拜之禮後,靜立在了一旁。
「給李愛卿看座。」
李剛急忙謝恩,他行禮的中間,扭頭悄悄地看了萬寒生一眼,見此人在皇帝面前居然沒有意思恭敬之意,心中不禁有些犯著嘀咕,此人到底是誰?
正在他思慮間,門外其餘的兩人也陸續而來。
看著人已經到齊,皇帝輕聲道:「給諸位愛卿介紹一下,這位萬寒生萬先生乃是先皇在位之時便派往金國做內應的,此次大破金國他也是居功至偉,這一次,關於太子身死一案,便由他作為欽差監管,你們三人作為主審,具體的事宜,你們自己商量吧。」
皇帝說罷,其餘三人都將目光望向了萬寒生,能讓皇帝稱呼先生的,當朝之中也只有岳少安一人,但是,岳少安聲望地位,沒有人敢做絲毫懷疑,即便是一直都與他不和的李剛都不得不承認。
現在,又出現了一位先生,可見這位一定也不是什麼善於之輩。
想通了這些,他們隱隱覺得,似乎岳少安有了什麼危機一般,對這位萬先生不由得恭敬了起來,急忙一個個上前見禮。
萬寒生看了看他們,卻是面色不變,微微點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皇帝又道:「餘下的事,你們去辦便好,到時候將結果呈來就是。」
三人急忙應聲,隨後,皇帝一擺手,連同萬寒生一起,四人悄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