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
大殿之中,柳伯南厲聲喊了出來,殿外的士兵急忙推門沖入,被柳伯南一頓臭罵,又一個個乖乖地「滾」了出來。
「張先讓,不用我提醒你,你也該知道自己所犯的是什麼罪吧?」柳伯南冷笑道:「放過你的兒子,那外面戰死的軍士們,他們沒有父母么?」
「咳咳……」張先讓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猛地雙手堵住了嘴,卻依舊從指縫間湧出了一絲絲的鮮血。
柳伯南面色一變:「你服毒了?」
「呵呵……」張先讓用袖子摸了摸唇邊的鮮血,笑了笑,道:「自殺准比被五皇子羞辱的好,他從小體弱,生性善良,並沒有參與到我的事當中來,我也不求你下令放他,只求你在上報死人的時候,多添一個名字而已。」
柳伯南默不作聲,他現在心中矛盾的厲害,張先讓所犯之罪,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按道理說,他不應該和他在這裡說這麼多廢話,但是,張先讓的經歷又讓他很是同情,可轉念一想,自己死了那麼多的兄弟,那些士兵們的死,和眼前之人又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就這樣放過他的兒子么?
「咳咳……噗——」張先讓驟然噴出一口血來,身子有搖晃了起來,坐在那裡,手中緊緊攥成了拳頭,顯然很是痛苦,不過,他只是皺了皺眉,便又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柳將軍,其實,我已經安排人將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不可能抓到他的,讓你多添一個名字,也只是想讓他以後可以在大宋生活做一個宋人,不想讓他逃亡到金國,僅此而已,至於保全他的性命,這一點,我不擔心,因為,你現在沒有那個能力殺他。」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柳伯南眉頭緊皺了起來,突然朝外面喊道:「帶進來。」
柳伯南的話音剛落,殿門應聲而開,一個身體瘦弱,書生模樣的人被兩個軍士架著胳膊拖了進來。
張先讓抬眼一看,猛地又仰頭噗了一口血。
那書生看到張先讓的模樣,不知那裡來的厲害,驟然掙脫了架著他的兩個士兵,快步衝到了張先讓的身旁,扶住了他:「爹……」
「罷了,罷了……」張先讓擺了擺手,笑容異常的凄慘:「就讓我們父子一起死在這裡吧!」
柳伯南擺了擺手,讓士兵退了下去,自己也退後了幾步,背對著他們,目光朝著外面望去,給父子兩人留下了一點說話的時間。
時間緩慢的過著,外面的光線漸漸變暗起來,晚霞隨著太陽的離去,也淡了下去,只是紅色依舊沒有淡去,微風輕吹,不時帶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息,讓人心情為之煩悶不已。
良久,柳伯南轉過了頭來,此時的張先讓已經奄奄一息,倒在了兒子懷中,只是目光卻緊緊地朝著柳伯南望來,他的口中發出了「咯咯……」的聲響,想說些什麼,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柳伯南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在最後一刻,還帶著一絲僥倖,希望自己能放過他的兒子,看著張先讓現在的模樣,柳伯南有些於心不忍,輕聲言道:「我不會殺他……」
張先讓露出了一個微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那書生爬在父親的屍體上大聲地嚎哭起來,哭聲甚是悲涼凄慘,柳伯南待他哭了一會兒,便喚了衛兵進來,將他強行拖了出去。
隨後,柳伯南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看著張先讓的屍體,道:「我不殺他,但是不保證皇上不會殺他,現在只能借你的腦袋一用,但願能消除皇上的怒氣,給你兒子留上一命吧!」
說罷,手起劍落,張先讓的腦袋便被斬落下來。
隨後,柳伯南再不逗留,命人收了首級,大步踏出了殿外,外面還有逃兵和負隅頑抗的叛軍,不過,張先讓的人已經被打散了,剩下的也只是小股部隊,已經成不了什麼氣候了,柳伯南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命令手下的將領清除張先讓的餘黨,自己跨上戰馬,行出了城外……
夜風輕撫,深夜難眠,城中戰局已定,柳伯南卻是心事重重,在他心中皇帝的形象徹底的毀去了,這讓他有些接受不了,最早的時候,他一直以為皇帝是一個一心為國為民,心懷坦蕩的人,卻沒想到,他居然為了權利可以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來。
張先讓這個人總的說來,活的很是悲哀,他並不是一個有心叛國的人,卻成為了皇位爭奪過程中的受害者,其實,與其說他是被皇帝陷害所致,還不如說是他將權利看的太重,自古參與皇位爭奪的大臣要麼集恩寵與一身,位高權重,要麼就落的凄慘下場。
張先讓的身敗名裂足以說明許多的問題了,對於權利,柳伯南第一次有了放棄了想法,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香囊,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使得他不由得想起了身在杭州的妻子。
她現在一定在為自己擔心吧,舉目望向夜空,幾顆星光閃爍,柳伯南輕聲嘆息一聲,忽然,不遠處的草地中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柳伯南一驚,猛地側目望去,同時口中冷聲喝道:「誰?」
「柳大人,在下是帝師手下的月夜,帝師讓我給您帶幾句話。」清脆的女生傳來,同時,一個黑影緩緩地走了過來。
「如何證明?」柳伯南眉頭微蹙,並不是很相信。
月夜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說道:「帝師說,您回杭州後,最好做一個聾子和啞巴,他還說,不想失去你這個兄弟。」
說罷,月夜一抱拳:「月夜的話已經帶到,帝師只命令我將話帶給柳大人,至於您信或不信不在月夜的職責範圍之內。」
月夜話音剛落,便閃身朝遠處遁去,黑影一閃便消失在了草叢之中,柳伯南眉毛一挑,踏步而出,快速地追了出去,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急速遠去。
跑出五六里地後,柳伯南當在了月夜的身前,微微一笑,誇讚道:「好輕功,沒想到岳少安自己沒多少本事,手下的人到是一個比一個有能耐。」
「柳大人果然名不虛傳,月夜佩服!」月夜抱拳行禮,道:「只是,帝師是月夜敬重的人,希望柳大人不要背後說人是非……」
「哦?」柳伯南煞有興緻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
接觸到柳伯南的目光,月夜的視線略微躲閃了一下,隨後似乎覺得自己若了氣勢,猛地抬頭對視了回去。
柳伯南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好吧,月夜姑娘,是我的錯。」
「啊……」月夜本來以為柳伯南會出手為難她,就是不出手,估計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給自己,柳伯南的大名她是聽說過的,能上無名榜上的高手,即便只是最後一名,那也不是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的,她本來已經暗暗地朝身後腰間的匕首摸了過去,卻沒想到柳伯南居然會如此謙遜,和她一個小人物道歉。
如此一來,月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了頭,行禮道:「柳大人莫怪,您既然與帝師是兄弟,說些什麼想來也無惡意,是月夜逾越了。」
柳伯南抬手阻止了月夜的話繼續說下去,隨後,道:「月夜姑娘,我們便不要相互禮讓了,我想你奔行這麼久也累了,本來不該再耽誤你的,只是,我也有一句話要月夜姑娘幫我帶給岳少安。」
月夜輕聲道:「柳大人現在肯相信月夜的身份了?」
「方才月夜姑娘將話一說出來,便相信了,能對我這麼對我說話的,除了岳少安我還真想不到第二個人。」柳伯南笑了笑言道。
「月夜魯莽了。」月夜又行了一禮,道:「柳大人請說。」
「你告訴他,我知道該怎麼做,他不用擔心。」柳伯南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符,道:「你將這個將給岳少安,和他說,我不日就要回杭州了,此次回去,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再讓我出來帶兵,不過,北大營的人,我會留下一半來讓他們鎮守汴京城的,防務,我會交給方寧的,到時候,他拿著這個令符就能調動城中兵馬。」
月夜雙手接了過來,鄭重的收到了懷中:「柳大人還又其他話么?」
「告訴岳少安,大宋,交給他了。」
「是!」月夜點了點頭。
「好了!就這些了。」柳伯南微笑著道:「月夜姑娘,你去忙吧!」
月夜抱拳:「月夜告退!」
看著月夜快速離去後,柳伯南搖了搖頭,岳少安看來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不然他也不會給自己帶這樣的話了,只是,這種事越是知道的人多,越不好,而且,他現在和金兵在交戰,太子的問題,估計很快會成為他自己的問題,到時候,金人將太子抬到陣前,不知道岳少安會怎麼處理。
柳伯南苦澀的笑了笑,這次會杭州,也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