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走進大帳之中,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他的神情有些沒落,獃獃地看著眼前的長桌,沒有動彈。
「過來!我有話對你說!」牛宏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身後,牛青回過頭,木然地點了點頭。
牛宏志沒在多言,邁步朝帳外走了出去。
牛青跟在他的身後,父子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營地,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前方,雨後的小溪更加的清澈寬敞,旁邊的青山上樹影叢叢。
這裡依山傍水,果然是個紮營的好地方,在這方面,牛青一直都很了解父親,因為也並不驚訝,只是看著那面前的青山綠水,他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小時候,他就常年在軍營之中,牛宏志紮營習慣駐紮在這種環境的地方,因為有水有數,取材方便,而且地域寬廣,排兵布陣,訓練士卒都是不錯的選擇。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打仗就該這樣,努力的練兵,穩紮穩打,對方派出五百人,我們用一千人上去就穩操勝券。
但是,後來他漸漸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的時候,喜歡出奇兵,打冒險的仗,這種做法卻讓父親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只到跟了岳少安,直到打梁王的時候,那兩千人攻下了張俊幾萬大軍都攻不下的城,什麼叫奇兵,岳少安給他好好的上了一課。
從那個時候起,牛青心底被父親打壓下去的想法得到了證實,他才發現,這樣是對的,這樣打仗才叫打仗,像父親那樣穩紮穩打,和兩個婆娘打架沒有什麼區別。
無非就是你揪我的頭髮,我就咬你的耳朵。但是,岳少安不同,他還會冷不防的扔出板磚,當然,有時候,他也會用一些下流的猴子偷桃之類的……
起先牛青還覺得那樣有些無恥,也下流了一些,但是,直到後來,他看到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軍士們一個個還能對著他微笑致禮,而對方的人卻抱頭痛哭著。
他似乎明白了,打仗本來就是殘酷的,對於雙方來說都是痛苦,為了自己的形象正直而忽略了軍士們的生命其實比用那些下流的招數更無恥。
至少,這樣是對敵人的無恥,而那樣的話卻是對跟著自己的兄弟們的生命不負責任。
晨風吹過,牛宏志花白的頭髮隨風擺動著,他回過頭,看著牛青,道:「你還是那樣想的么?」
「是!」牛青回答道。
「看來,岳少安得確是有些本事,至少攻心之術很強,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我牛宏志的兒子變成了這般模樣。」牛宏志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不知是失望還是無奈。
「這是岳先生讓我交給你的。」牛青將岳少安給他的東西遞給了牛宏志。
牛宏志疑惑的問道:「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牛青搖了搖頭。
牛宏志沒有再問,雙手緩緩地將包裹解開,然而,當他看到裡面的事物後,卻是猛然一呆,黃布之中竟然聖旨。
攤開聖旨,裡面的內容,便是讓牛宏志全權配合岳少安,抗金之事以岳少安為主……
看罷聖旨,牛宏志久久無言,最後,他搖了搖頭:「我早該想到的。看來,我得確是老了……」
牛青站在身後,沒有發言。
「岳少安!」牛宏志雙手握緊了聖旨:「不錯,不錯,有擔當,有隱忍,有計謀……」
「爹……」牛青看著父親的模樣,忍不住輕聲喊道。
牛宏志擺了擺手:「也許,你的決定是對的,從今天開始,我不會限制你了,但是,我也不會幫你,在這營中,你能帶走多少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牛青有些詫異,不知父親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番話來,不過,他隱隱明白,似乎岳先生說的幫助他下決心的話,起了作用。
※※※
岳少安返回營地後,便沒有再逗留,命令軍士們開鍋造飯,填飽了肚子,便又拔營啟程,朝著汴京而去,與柳伯南已經許久沒見了,不知道現在的他怎麼樣了。
還好今日天氣晴朗,看來那連番的陰雨,都是沖著牛宏志這一關來的,這一關一過去,便萬里無雲了。
岳少安一馬當先,命令隊伍加速前進,距離汴京還有一日的行程,早晨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算起來,到了那裡,應該是深夜了。
雖然加速行軍會讓軍士感覺疲勞,不過,比起前幾日冒雨前行,卻已經好了許多,因而並沒有人抱怨。
在即將到達之前,岳少安就已經派人前去通知了,本以為柳伯南會出營相迎,然而,等到了之後,他才發現,汴京城下,滿是戰火,柳伯南正組織著攻城。
城樓上,壘石滾木,弓箭齊發,城下攻城的軍士後面弓箭手掩護,前方雲梯上攀爬著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如同蜜糖線上的螞蟻一般。
慘叫上,嘶喊聲混雜一片,根本就不能分的清楚柳伯南在那裡。
張橫看著戰場,扭頭望了望岳少安道:「看來這城難以攻下來啊。」
岳少安點頭,汴京本就是大宋的京師重地,城牆比之一般的城池的城牆堅固了許多,而且又高又厚,這樣的城,想要攻,雲梯必定要比一般的雲梯更高,這樣一來,攻城的軍士爬梯子的時候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了,如此,就給守城的士兵更多的時間,因而攻這城的難度要大的多。
岳少安遠遠觀望著,攻城的方法是沒有問題的,很穩妥,弓箭和步兵的配合恰到好處,投石車也相得益彰,柳伯南的指揮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他總覺得裡面缺了些什麼,可一時卻又看不出來,因而,忍不住回頭對著張橫問道:「張大哥,我准覺得少些什麼東西,你覺得呢?」
張橫想了想,霍然抬頭道:「我知道了,是少了一股恨勁,看來柳將軍還是恨不下心來,顧忌城中的百姓,因而,有些放不開手腳。」
岳少安點了點頭:「是了。如果按照我們的方法的話,望城中扔火油和火藥,必然多少會傷及到城中的百姓,對城池本身也有所損壞,看來,柳伯南是想完完整整的收下這坐城了。」
「這樣的話,得確有些難度!」張橫蹙眉道。
「何止是有點。」岳少安面帶怒容:「柳伯南的腦子壞了,這樣的打法什麼時候能打下來,就是打下來了,死傷的將士又得有多少?為了少死幾個百姓,就讓將士們白白送死么?他們不是爹娘養的?」
「我們要不要派人幫忙?」張橫看著岳少安試探的問道。
「幫什麼?」岳少安擺手道:「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兄弟去送死,再說,現在柳伯南正在指揮著,突然多出一路兵馬會打亂他的計畫,而且我們這次準備的也不夠充分,沒有太多的攻城器械,還是等打完了這一仗再說吧!」
張橫默然不語,只是看著眼前的戰場不知道怎地心中湧出一陣說不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