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道行然 第233章 風雪前的寂靜

天空一片陰暗,整個京師籠罩在一股血腥之氣中,秋日不在,陰寒的北風沖刷著地面和房檐上的血跡,偶爾幾聲哭喊卻如被寒風嗆了嗓子一般,嘶啞而無力,皇宮之中,幾個文臣低首而立,張先讓面色陰霾的坐在龍椅之上,看似風光,卻是心中寒苦。

金兵是答應了他,給他個皇帝做,但現下的皇帝做的卻是太過沒有滋味,宋兵雖然敗退,實力大損,但金兵也沒有那麼大的嘴可以一口將宋土全部吞掉,他們得了好處,便即運送回國,張先讓如今雖然做了個名義上的皇帝,但是宋人罵他是賊,斷不會承認,而金人,卻只當他是狗,即便一個普通的將領也可以對他大呼小叫,安逸的丞相,變做了齷齪而憋屈的皇帝,其中的得失也不知道是多還是少。

「皇、皇上……」低首而立的一干文臣中,一人踏步出列,行禮了一禮,這「皇上」二字卻還叫的不太順口,所以有些結巴,他面色微苦道:「如今柳伯南率兵來攻,金兵將京師收刮一空,似要撤去,這金兵一去,我們豈不是危欸?」

張先讓凝著雙眉,盡量不讓自己因心中煩躁而暴起發怒,沉著聲音道:「怕什麼,我手中至少還有三萬兵馬,加上王燦的兩萬,蘇歡的一萬,六萬人馬卻也不懼那柳伯南,再說,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和金國求援。」

「傳聞中,那柳氏父子不和。現在柳宗嚴總督兵馬,柳伯南負責帶兵,以微臣之見,如果我們將再使些反間計,讓他們矛盾加劇,是不是……」

「好了,不必說了!」張先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他既然能做到丞相之職,自然是有些本領的,對於此事,卻是比一些文臣看的清楚,他淡淡的道:「那柳伯南和柳宗嚴不和,只是一些家事,但是這對父子歸根結底都是冥頑不化的榆木腦袋,想讓他們為了家事而耽誤軍事,是不可能的!我和柳宗嚴同朝為官這麼多年,你以為我會想不到這些么?」

「是……」

一時間鴉雀無聲,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人敢多言。張先讓露出一副疲態,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眾人離去後,殿中頓時一片空寂,張先讓微嘆了一聲,單手攥拳,抵在額頭之上,閉上雙目,似是休息,只是眉間卻緊緊的皺成了一個「川」字。

「父親。」張先讓的兒子緩步行來,二十多歲的模樣,面色蠟黃,按說張先讓家世顯赫應當是不缺衣食,顯然不是營養不良所致,他輕咳了幾聲道:「父親,回房休息吧。」

張先讓抬起眼皮,看著兒子,面上露出一絲慈色,緩聲道:「顯兒,你身子不好,便休息去吧,我這裡的事,不用你操心。」

「孩兒無事。」張顯上前扶住父親道:「只是這宮中的宮女大多被金人掠去,太監也被殺了許多,卻是冷清的厲害……」

張先讓微微一怔,隨即面色恢複了正常道:「顯兒,你是不是怪父親沒將那個女子給你娶來?你要理解父親,戰局變化太快,有些事情卻是顧不及啊。」

「父親多慮了!」張顯又咳嗽了幾聲才道:「田姑娘確實是一好女子,前些年與她結識,卻被病困耽擱,本以為現在病好些了,但不曾想入冬後又犯,孩兒這副身軀,卻也不想褻瀆佳人了……」

張先讓面色一沉:「什麼褻瀆佳人,一個女子而已,成大事者怎能將女子看的太重?玩物喪志,斷不可取。」

張顯不贊同父親的說法,但又不好反駁,只是低頭不語,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張先讓看在眼中,不忍在苛責與他,嘆了口氣,擺手道:「天冷了,你去歇息吧。」

張顯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也沒能開口,搖了搖頭,緩緩離去了。

張先讓看著兒子,目光中一絲無耐,幾分慈愛……

良久,張先讓回過頭緩聲道:「出來吧!」

一個人影閃了出來,單膝跪地道:「皇上,南邊來了消息了。」

張先讓面無表情的道:「說!」

「柳伯南已經集結兵馬,打算不日反攻京師,皇上早做準備。」

「此事意料之中,說罷,預計什麼時候?」

「半月之內。」

「嗯——」張先讓低沉的聲音從鼻孔中傳出,拉的很長。雙目盯著遠處的宮牆,隔了許久才長嘆一聲道:「金人那邊怎麼說?」

「他們說會支援我們,但並沒有給出具體方案。」

「這幫韃子,當初說的和什麼似的……」張先讓狠狠的咬了咬牙道:「現在只留下一句空頭承諾,便要打發了我們。」

「韃子兵靠不住,皇上還是早那主意吧!」

「現在金兵到那裡了?」

「快到燕京了。」

「算了!」張先讓雙手背後,鬍鬚在寒風中抖動著,緩聲道:「隨他們去吧,不過,盯緊點。去吧!」

「是!」

……

……

隔日,北上的金兵一路氣勢高昂,寒風中夾著的雪花也沒能讓他們情緒的溫度稍降一些,不過情緒歸情緒,卻是延生不到裸露在外面的手指上。

一個金兵搓著雙手,在唇邊,嘴裡哈著白氣暖和著,臉色凍的通紅,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同伴,道:「兄弟,你說那個娘兒還真他娘的漂亮,誒,如果能……」

「別亂說,兄弟,那是四皇子看上的女人,你就別瞎想了……」

「誒,我也就是過過嘴癮,當初還是我先發現的,如果四皇子沒有過來就好了。」

「別說沒用的,宮中的那些宮女你不是也沒少享受么?」

「哎,雖然那些娘們兒也不錯,不過比起這個,那可是差遠了。」

說著,兩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了前方一輛馬車上,白色的車碾,雪花落上去,便馬上就融入進去,車轎中的女子白衣裹身,面容清麗,卻冷如冰霜,一旁的棉衣滑落在坐下,雙手緊摟著身子瑟瑟發抖,但沒有去動身後的棉衣。美眸盯著裙角的血跡,牙床咬著嘴唇,眼圈微微發紅,卻沒有落下淚來。

「柳姑娘。」車轎外,一騎而至,輕聲喊道。轎中沒有回答,馬上之人彷彿並不著急,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陰柔,正是和岳少安在開州有過一戰的王滿,他又抬高了嗓音道:「我們可以談談嗎?」

轎中終於有了聲響:「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聲音很冷,微帶著一絲顫抖,王滿聽在耳中,淡笑道:「我很欣賞你,一個弱女子,居然在戰亂中沒有叫喊,就是面對金國的將士,居然還能泰然面對,我還奇怪,是什麼能讓你這樣,後來才明白,原來柳姑娘是柳宗嚴丞相的千金。柳宗嚴丞相和令兄柳伯南將軍都是我很欽佩的人吶。」

提起父親的名字,柳如煙微微一動,不過依舊冷冷的道:「你不用這麼虛偽,你們金人殺我們百姓,如果說佩服我父兄……」

柳如煙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語氣中的不屑之意盡顯。王滿並不生氣,輕聲一笑道:「柳姑娘,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很仰慕你們南朝的文化的。不蠻你,我在宋地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在開州還和岳少安戰過一場,除去你父兄之外,他也算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可惜宋氏的皇帝太過無能,重用張先讓這等人,亡國,也就怨不得我們了。」

「哼……」柳如煙輕哼一聲道:「張先讓不是幫了你們的大忙么?」

「此話不假,但我卻瞧不起這種人。」王滿面露不屑之色道:「這種賣主求榮的人,你認為我們大金國會重用么?」

轎中沉默了下來,隔了一會兒,王滿又喊道:「柳姑娘?」

柳如煙卻始終不發一言,王滿笑了笑,策馬離去了。

……

……

杭州城外,岳少安與柳伯南並行著,兩人相互對視,卻沒有多少言語。

「這次去,危險重重,你想好了怎麼做了么?」柳伯南率先打破了沉默。

「沒有。」岳少安回答的很乾脆。

柳伯南皺了皺眉頭,娶出兩個酒葫蘆扔給他一個,搖了搖頭,苦笑道:「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我不驚訝。」

岳少安看了看酒葫蘆,淡淡道:「你該做兩個鐵的。省的又捏碎了,濺到我的身上。」

「無妨。」柳伯南嘆聲道:「我沒有捏著個的習慣。」

「我就怕你捏上了癮。」岳少安說著,拔開酒塞,灌了一口,道:「你的酒怎麼總是苦的?」

「是你的嘴裡苦。」柳伯南道:「現在,你喝什麼酒都是苦的。」

岳少安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道:「我今夜啟程,卓岩和高崇就交給你了,在開州,他們已經歷練了一番,既然他們有意在軍中,那就讓他們跟著你吧,我比較放心一些。」

「嗯!」柳伯南道:「這次,你打算帶多少人去?」

「越少越好。」

柳伯南抬眼道:「我調一些宮裡侍衛給你吧。」

「還是算了,宮裡的人,我信不過。」岳少安擺了擺手道:「我帶我的親兵去就好了!」

「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