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道行然 第198章 別喊,我死了

鳥獸經絕,屍橫遍野,竹蘭坡的竹竿都變成了暗綠色,翠綠的竹葉上灑滿鮮紅的血液,被陽光一照,反射出陣陣幽光,看著讓人心頭禁不住泛起悲涼之情。

戰場上,鮮血,內臟,腦漿,瀰漫著令人反胃的腥臭氣息,牛仁與張橫給帶人馬一路追殺,只將王順殘留下的流寇追殺出五十餘里,所剩已經不足百人,剩下的人鑽入了前方一道深溝之中,才得以倖免。

張橫已經恨透了這幫流寇,即便是有投降的也絕殺不饒,他本欲還要追進那深溝掩殺,但是被牛仁阻攔,牛仁看著那直入深山的溝壑道:「前面必然已經是他們的老巢,據說王順還有一弟,名曰王滿,一直都負責著守家的任務,倘若他在其中埋伏,我們便是有去無回了。」

張橫衝著那深溝咒罵一起,只能憤憤的作罷,他也是久經沙場過來的,不似那意氣奮發的菜鳥,知曉現在都是騎兵,即便沒有埋伏,進入山地之中也做不得好,只是自己的兄弟們機會被這幫孫子殺光,這仇便結的大了,沒能將他們盡屠,心中始終是有些憋屈,所以,儘管最後他們取得了勝利,他還是高興不起來。

但牛仁手下這幫兄弟們卻大不相同,一個個翹起馬刀,一陣陣長嘯,滿上的興奮之情,即便不觀,光聽那嘯聲,也可想而知了。

在牛仁一馬當先領軍回竹蘭坡時,他手下的兄弟,也顯露著悍匪的氣息,一路狂飆吼叫,令張橫不住的皺眉。

快馬賓士,頃刻間便趕了回來,牛仁拍著戰馬的脖子,對身旁一人道:「瘦猴,怎麼樣,當時我說來投奔岳大哥,你還猶豫不決,現在知道了吧,咱們攔路截殺比不得這軍中打仗,以前什麼時候這樣爽快過?嗯?哈哈……」

瘦猴摸了摸乾瘦的臉,笑道:「大哥說的是,這仗打的真他娘的爽,以前王順的名頭大,一直壓著咱們兄弟,沒想到,一做官兵,便直接取了那王順的腦袋,哈哈……瘦猴我這幾天要樂的睡不著咯……」

「猴哥啊,你樂個什麼緊,我都沒見你殺幾個人,你看兄弟我,砍了十幾個,這才樂呵呢……」

「得了吧,人家猴哥是軍事級別的人物,怎能和你比殺人……」

牛仁一行人,正說著歡暢,忽聽前面陣陣嚎哭之聲傳來,牛仁眉頭一皺,回頭對張橫言道:「怎麼回事?打了勝仗還哭?」

張橫面露苦澀道:「都是朝夕相處的好兄弟,現在死了那麼多人,怎能不傷心,讓他們哭上一哭也好。」

兩人說著話,拍馬向前,卻聽到前方老黑裂開大嘴,嚎的最是兇猛:「都頭哇……都頭,這仗都打贏了,你怎麼就死了吶……」

「都頭?」張橫與牛仁對望一眼,猛然驚道:「不好,是岳兄弟。」

「岳大哥?」牛仁雙眼一瞪,拍馬與張橫疾行而至。

兩人急忙跳下馬來,張橫衝上前去,掰開眾人,將岳少安扶起,伸手在鼻尖一觸,確實沒了氣息,經不住心中一涼,但他不相信岳少安會就這樣死去,急忙又將耳朵伏在他的胸口想聽聽還有沒有心跳,但旁邊眾人具是哭泣,攪得好不心煩,尤其是老黑那大嗓門吵的人耳膜都嗡嗡作響,如何聽的真切。

張橫一揮手,怒道:「都他娘的別嚎了,岳兄弟不一定就死了,還不救治嚎個什麼勁,就是活人也讓你們嚎死了。」

他的話音剛落,眾人具是一愣,全都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就連最不聽話的龍小鳳此時也乖巧的很。張橫復又將耳朵伏在岳少安的胸口,聽了一氣,面色一喜道:「岳兄弟還活著,快,快,軍醫,軍醫——」

一旁的一個兵士,面色一暗道:「張軍頭,軍醫已經死了……」

「什麼?」張橫雙眼一瞪,卻是心急如焚,這可如何是好,現在的岳少安不一定還能堅持到開州城啊。

正在張橫急的無所適從之時,牛仁卻拉著瘦猴行了過來,拍了拍張橫的肩膀道:「我這位瘦猴兄弟頗通醫道,以前兄弟們的傷都是他給醫治的,既然這裡沒有了軍醫,便讓他給岳大哥瞧瞧吧!」

「快請,快請——」張橫一聽,恍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言道:「瘦猴兄弟,你若是救了岳兄弟的命,便是我們這些人的大恩人啊。」

「瘦猴,你快給岳大哥看看吧!」牛仁讓瘦猴上前,又回頭對張橫道:「張兄弟快別這麼說,岳大哥也是我們的兄弟,我老牛斷不會看著他不管的。」

兩人這邊說著,瘦猴那邊卻已經查看好了傷情,只見他讓阮憐夢抱住岳少安,自己的雙手在他胸口上猛的連摁幾下,岳少安卻沒有半點反應,如此幾次,就在眾人都以為無望的時候,岳少安驟然坐起,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接著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便又跌回阮憐夢的懷中,不動了。

瘦猴站起身來,抹著額頭上的汗水道:「岳大哥是被一口淤血憋住了氣管,好在時間不長,不然,再晚些的時候的話,就有危險了。現在,暫時應該無恙了……」

牛仁點了點頭,拍了拍瘦猴的肩膀,便上前去看岳少安了。雖然得到了瘦猴肯定的回覆,可是岳少安尤自未醒,眾人好不焦急。

「都頭……」

「公子……」

「岳先生……」

「岳少安……」

「……」陣陣喊聲此起彼伏,良久,岳少安才有了反應,只見他擺了擺手道:「別喊,別喊……我死了……」說罷,便又沒有了反應。

老黑當即裂開大嘴後哭道:「都頭死了……都頭哇,你怎麼又死了……」

張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道:「老黑,你傻了,死人怎麼能說話,岳兄弟沒事了……哈哈……」

「對啊?」老黑猛然止住哭聲,瞪大了雙眼,不過,隨即他又道:「都頭沒事了?可是他怎麼又不動了?」

龍小鳳搖著岳少安哭道:「岳先生,你快醒醒,快醒醒吶……不要嚇我……」

岳少安緩緩睜開眼睛,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道:「小鳳啊,別搖了,再搖就真的死了,我好累啊,讓我睡會兒……」

「岳少安,我不許你睡。」阮憐夢晃著他的身體,厲聲的喊道,她也不知道從那裡聽來的,說是重傷的人,只要一睡便醒不來了,現下也不管那話有沒有道理,她卻是害怕了。

瘦猴他們雖然將阮氏姐妹擒住過,不過那次牛仁吩咐了誰也不許動她們,所以,她們面上的面紗卻沒有人摘下來過,此時見著兩人,卻沒有人認識,他看著阮憐夢笑了笑道:「這位是嫂子吧。沒事的,讓岳大哥睡會兒吧,他廝殺太久,再加失血,有些虛脫了而已,不礙事的,剛才的傷口我查看過了,背上的不太嚴重,只是腿上的刀傷有些深了,先包紮一下,快些回城再好好處理吧!」

阮憐夢聽他叫嫂子,面色一紅,卻沒有反駁,和妹妹兩人急忙將岳少安的傷口包紮了一下,然後張橫背著岳少安上了馬車。

牛仁吩咐留下些人幫忙救治傷員,自己便帶著其餘的人和張橫他們一起護送岳少安朝城中行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岳少安睡的很熟,阮憐心一直將他抱在懷中,掏出自己的手帕給他拭擦著面上的血跡,龍小鳳似乎對阮憐心並沒有什麼惡感,只是阮憐夢若是距離岳先生太近的話,她便忍不住怒目而視。

不過,現在特殊時期,兩人雖然不對頭,但俱都忍著,並不吵鬧,很快,車馬便來到了莫漢昌的軍營,張橫與莫漢昌商量了一下後,決定先散布消息說岳少安已經死了,以免回到城中再被陳光加害,而岳少安他們,卻由莫漢昌帶回了營地之中,再請大夫好生醫治。

一連幾日,岳少安都熟睡不醒,眾人具是擔心不已,不過好在大夫說這是正常反應,人們才放心了下來。

這幾日,城中鬧的雞犬不寧,沸沸揚揚,陳光得知岳少安已死的消息後,大為寬慰,他本欲連莫漢昌一起除掉的,得知莫漢昌活著,略感美中不足,不過,即便莫漢昌沒有死,也沒什麼,這個眼中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到也不著急除他,以後有的是機會。

最可惱的是陳亮這個廢物非但沒把人抓回來,還折了許多人手,不過,畢竟是親兄弟,陳亮被廢,他還是有些傷感的,但這傷感也只是一閃即逝,看著陳亮現在這般模樣,陳光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畫,自己本來一直都愁著宮中無人,既然陳亮都這樣了,何不將他送入宮去,現在的他,進宮的話,連凈事房的事都省去了。

但是,兄弟兩個的關係一直都不是很好,如果想讓陳亮入宮為自己辦事的話,還的先把這關係弄好了才行,所以,陳光這幾日一邊加緊讓人搜尋阮氏姐妹的下落,一邊不斷的跑來陳亮這裡噓寒問暖,到讓陳亮有些吃驚,不知陳光要對自己怎麼樣,怎麼突然如同變了性格一般,心中總是提心弔膽的,不過,時日長了,卻也沒見陳光耍什麼花樣,慢慢的便放心了下來,心裡竟是有些感動,畢竟是親兄弟啊,患難見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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