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奇怪的文件

有末晉造從眼鏡後面露出微妙的眼神看著中久保京介。

「你聽我說,狸穴 的蘇聯代表機構在進行奇妙的活動哩。」

「奇妙的活動?那是什麼事情呢?」

中久保京介精神貫注地傾聽著。

「看樣子似乎是在找機會進行日蘇談判。」

「哦,會有這樣的事情嗎?」

雖說佔領政策已經廢除了,美國可還牢牢地控制著日本走它的路線。

誠然,不同於久我內閣時代,花山首相曾透露過要修改對共產圈的政策。但是,不能設想這馬上就能具體實現。

花山首相和久我前首相在感情上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互相憎恨的程度。花山首相聲明要修改對蘇政策的一個原因據傳是由於他對親美的久我前首相抱有反感。

「那才奇怪呢。」有末晉造又帶著那副曖昧的笑容說。「近來某通訊社的記者頻頻出入狸穴。我們這方面目前倒是在注視他的行動。」

「那意味著什麼呢?」

「看來代表機構在利用那個記者來物色談判的對手。」

「談判的對手嘛,外務省是正規的對手吧?」

「不然,看來對方大概認為日本的外務省是處於久我前首相和光田外務相的勢力之下,所以不好辦。蘇聯的方針總是出人意料的,所以這個形勢非常有趣。看樣子到明年會引起一場騷動。」

中久保京介歪了歪腦袋。他認為有末晉造的說法多少有些誇大其詞。

「我們的總理廳特別調查部眼看就要吵翻了天。因為裡面既有久我、光田的直系,又有跟他們對立的反對派。中久保先生,您且看明年年初吧。」

有末晉造搓著兩手,顯出不勝愉快的樣子。

新年伊始,蘇聯外交部長莫洛托夫在一月十六日通過莫斯科電台發表了聲明:

「如果日本政府在認真考慮就日蘇兩國恢複正常關係採取步驟,蘇聯政府也將準備研究促使日蘇關係正常化的具體措施。

各報都在頭版上欄以大字標題報道了莫洛托夫的這個聲明。

中久保京介以廣播公司工作人員的身份,在報紙發表以前就先聽到了廣播。這時,他想起了有末晉造在歲末訪問時所講過的話。那時節大街上正播送著聖誕節歌曲。

可是,過了年,坂根重武也沒有與中久保京介聯繫。中久保前往經總協的事務局,也沒有見到坂根副會長。

中久保京介有所領悟。如果花山內閣象人們所傳說的那樣想謀求日蘇兩國接近,經濟界必然會變得神經過敏。

日本的經濟界是仰賴美國財政援助的。只要與蘇聯對立的美方對花山內閣的新外交方針作出某種反應,就必然會敏感地傳到經總協。

中久保想到這一點,往經總協的事務局裡探了探頭,只覺得裡面亂鬨哄的。各部的次長們幾乎都不在座,坐在那裡的似乎也露著不安的神色。

坂根重武大概在金融實業界內部奔走呢。

操縱著當前日本經濟命脈的人,大概屈指可數吧。只要這幾個人的意見取得一致,金融實業界的方針就可以說是決定了。

坂根重武負責在這些最高權威人士之間周旋,使他們的意見取得一致。現時,坂根重武一定又正在某處會見某人呢。

一月已經度過了一半。

有末晉造又來訪問中久保京介。他倆還在老地方會晤。

「恭賀新禧。」有末晉造以優雅的姿勢拜了年。

「新年好……恭喜恭喜。」

他倆在角落的椅子上並坐下來。

那正是報上發表莫洛托夫聲明兩三天之後的事情。

中久保京介立刻說:

「跟您所說的一樣,我在報紙上讀到的蘇聯外長聲明竟和您講的完全一樣,真感到驚訝。」

「是嗎?」有末咧嘴笑著。「可是內幕更有趣呢。看樣子花山先生很快就要跟蘇聯代表機構的有力人物在極端保密的情況下會面了。」

「哦,是真的嗎?」

「是真的,」有末晉造點點頭,「去年和您見面的時候不是提到過某通訊社的那個記者嘛。我們一直在注視他的活動。可是最近,通過他這條線索又發現了一個醫生。」

「醫生?」

「如果道出姓名,您一定也認識。這個人戰前就以提倡計畫生育而知名。他以醫生的身份經常出入狸穴。看來那個記者到處物色的結果,終於把接力棒交給這個醫生啦。」

「我想知道詳細情況。」

這次中久保京介主動地要求他談了。

去年年底,蘇聯代表機構的某二等秘書打電話給守在外務省俱樂部里採訪消息的某通訊社記者,鄭重其事地說,有急事拜託,務請他到代表機構來一趟。

該記者當即前往蘇聯代表機構,在座的除了臨時首席代表托姆尼茨基外,還有秘書們。他們說要以蘇聯政府的名義進行談判,托該記者代為安排同外務相會晤,而且說會晤日期必須在年內。事情很急。

這個記者拜訪了某人,請他斡旋;這個人曾任外務省調查局長,在久我首相時代遭冷眼被排擠出外務省,目前任參議院議員。他是反久我派的。花山內閣一成立,他就暗自以首相的外交顧問自居。

這個人聽了記者的話回答說:從花山的為人來看,只要同他一講,大概就會同意的。可是還有外務相呢,請你先和光田外務相商量吧。

記者去見光田外務相。這位典型的外務省官員擺出嚴峻的面孔憤憤地說:真是豈有此理!我們這方面根本不承認什麼蘇聯代表機構。絕對不能以身份不明的托姆尼茨基之流的人為對手來進行談判。光田說時腦門暴起青筋,怒不可遏。

記者反駁道:「你如果無論如何也不答應,我們就要通過其他途徑向花山交涉,取得他的許可了,那樣一來,外務省就站不住腳了。那也行嗎?」

光田外務相的態度依然不變。

那個記者又折回到蘇聯代表機構,會見了托姆尼茨基,說明光田不答應,提議可採取直接向花山提出的辦法。

記者通過這條線,向那位老早就出入代表機構、以避孕運動的倡導人聞名的醫生接洽了這件事。

醫生找一位老資格的議員商談了這件事。這位議員又提出戰前的一位要人、如今已落魄的某政界人士的名字,通過這個人的裙帶關係,才做下了花山會見托姆尼茨基的安排。

對花山內閣來說,為了對抗久我的親美勢力,日蘇談判是唯一可以標榜的東西。幸好這方面他也得到了輿論的支持。

「其中還有內幕呢,」有末晉造象解釋似地說。「組成現在的花山內閣的實力人物,幾乎全都是遭久我先生白眼的。以他們的處境來說,如今再向美國哈腰討好也是毫無用處的了。因為久我先生很受美國信任。他們認為反正投靠美國是辦不到了,就企圖同蘇聯拉關係,好讓久我著慌。要不這樣做,他們這些人也就無法出頭吧。這次的日蘇談判可以說是決定他們成敗的一舉。」

「說的是啊。」

「光田外務相快要垮台啦。日蘇談判的出面者不是外務省,也不是別的部門,而是花山左右的實力人物。今後隨著談判的進展,久我派的光田外務相大概就將越來越懸空,落在局外了。光田這個人嘛,本來就是個典型的外務省老官僚。這次他出任外務相,立即把親信全都安插在重要職位上,以鞏固自己的地盤。他正窺伺著下一任的總裁或首相的職位。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據我們看來,他確實面臨著很大的危機哩。」

「可是久我先生不答應吧?」

「當然嘍。外務省也沒了面子。也有人說這次的日蘇談判被漁業公司利用啦。還有人氣憤地說:為了幾萬個罐頭竟把日本的領土換掉了。以我所在的特別調查部來說,久我系的人就講這樣的話,正在策劃反撲呢。」

一月二十五日,托姆尼茨基前往花山首相私邸,把一項照會面交首相。照會大致說,為了使蘇日兩國恢複正常關係,蘇聯方面準備舉行談判。

日本報紙在二十八日和二十九日分別報道了這件事,還刊登了所謂「托姆尼茨基照會」的全文。照會的大意如下:

「眾所周知,蘇聯鑒於人們熱烈希望早日恢複同日本的正常關係,一貫主張調整兩國關係。日前發表的莫洛托夫聲明中也談到了這一問題。人們都知道,花山首相在最近發表的聲明中也贊成解決日蘇關係問題。蘇聯方面考慮到這種情況,認為雙方為使蘇日關係正常化而應採取的措施交換意見是合乎時宜的。蘇聯方面準備為了將在莫斯科或東京舉行談判而任命代表。」

日本方面則認為「托姆尼茨基照會」僅由莫斯科電台發表是不夠的,為了判明該照會是否反映蘇聯政府的真實意圖,又訓令日本駐紐約聯合國的代表同蘇聯駐聯合國的代理代表交涉。結果,蘇聯駐聯合國代理代表答覆日本代表說:

「蘇聯駐東京原代表機構臨時首席代表托姆尼茨基面交花山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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