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陶德停下馬車,屏息觀察朝他走來的男人,他知道這些人是歐亨利的手下。像他這種長相的缺點就是人們會認得他而且記住他。

但是當他們看到他,並開始嬉戲地拳打對方、咧嘴而笑時,陶德知道他們毫無戒心。那樣很好,因為他的馬車裡藏了三個女人,她們躺在如山的花堆底下。

「你載了什麼東西?」其中一個男人問道,他一看到陶德就笑彎了腰。

「要送給梅家繼承人的花,」陶德快活地說道。「還有什麼會比送花更能追求到女人?她今晚就會是他的人了!」

躲在粗麻布底下的艾雅非常驚訝,因為她從沒聽過陶德用這樣的語調說話。陶德生來就很嚴肅,有時會把責任看得太重,但現在他說話的語調似乎很期待別人因為他的話而笑。

歐亨利的手下的確笑了。「你最好把那些花種回去吧!」其中一人說道。「繼承人不需要它們了。」

「啊,那麼,」陶德說道。「我可以把這些花改到我的婚禮上去用。」

那句話使所有的人捧腹大笑,彷彿這是他們聽過最滑稽的事。而在馬車裡,艾雅感覺得到躺在旁邊的裴玲全身繃緊,雙手握緊成拳。

「也許你可以娶繼承人,」其中一人說道。「只要你找得到她。」

「喔?」陶德的語氣彷彿那句話對他毫無意義。「她躲起來了嗎?還是她父親來接她了?」

只有艾雅聽得出陶德提到梅柏肯時聲音里的恐懼。

「她逃走了,」其中一人說道。「畫了一條路逃出去了!如果你看到她,叫她畫一個門進來吧!」

語畢,所有的人都笑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們揮手讓陶德駕馬車通過。

十分鐘後,陶德把馬車停在一株巨大的橡樹下,然後走到馬車的旁側,從小水桶里舀一些水喝。

「你們聽到了嗎?」他對馬車裡的三個女人問道。

小裘掀開粗麻布,跳出馬車。「我去找她。」

「不行!」陶德說道,覺得在救出傑明之前,這女孩是他的責任。

「這裡的每個兔子洞我都知道,也許我能夠找到地道的出口。如果繼承人迷路了,她會不知道怎麼走。」

「我不能讓——」

裴玲推開滿懷的花,坐了起來。「她認識這裡的每個牧童和養牛的人,只要有陌生人出現,大家都會注意她,小裘必須去找她。」

艾雅也坐了起來。「你說過我們不需要她。噢,陶德,別讓芙嵐獨自在野外遊盪,你知道她會無法照顧她自己。」

「那一點你就錯了。」陶德蹙著眉說道,但是他知道她們說的話有道理。

「求求你。」裴玲柔聲說道,那使陶德點了頭。

小裘沒有等陶德開口就往歐家的方向跑去。

陶德用柄勺舀水給艾雅和裴玲喝時,他看著她們。憑著艾雅卓越的繪畫技術,她已經把她自己和裴玲變成憔悴的老太婆。不過陶德告訴裴玲,在他的跟底,她無瑕的美麗不可能因此而減損。

至於小裘,陶德表示不必給她做任何偽裝。她一身男孩子氣的外型還需要什麼偽裝?「該不該把她打扮成女孩樣?」陶德用少見的壞心眼口吻說道。「可是不行,艾雅,連你都沒有那個天分能將她打扮成女孩,」

所以現在他很高興擺脫掉小裘,因為她的不服從著實令人頭痛,而他的計畫需要合作。

他們抵達歐亨利的屋子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即使他很擔心芙嵐,他還是很高興見到歐家一團混亂。芙嵐如何從塔樓的石室選出來的?

陶德很快就探知芙嵐尚未被找到,而傑明仍被關在地牢,拒絕簽署任何文件。他再度發誓等這一切結束後要殺了小裘,因為歐亨利告訴他,綁架梅家繼承人來強迫傑明把裴玲嫁給他,全是「孟家那古怪的小女孩的主意」。見過裴玲後,陶德拒絕相信她知道小裘的所作所為。

陶德知道諾特派了人守在大門,預防任何與孟家女人有一點點相像的人進入。諾特說,他絕不讓孟家那些像亞馬遜女將的人前來救走她們的兄弟,所以每個進門的女人都要受到檢查。

但沒有人會注意陶德和他那一車的花,即使看到了也是哈哈大笑。

「他扮演小丑太可笑了,大家已認定他是這個角色。」裴玲低聲對艾雅說。後者完全同意。

他們進入院子後,陶德把馬車停住,將歐亨利拉到馬車旁邊,表示願意提供幫助找回芙嵐。女人都喜歡花,不是嗎?如果他撒了滿地的花,芙嵐一定會被吸引回來。那些花是誘餌,難道亨利看不出來嗎?

「就像用起司誘捕老鼠。」亨利驚嘆道。

「沒錯,」陶德答道。「不過,別把這計畫告訴你哥哥,否則他會先找到繼承人,搶走所有的功勞。」

「是呀,」亨利說道。「諾特認為他是村裡唯一的聰明人。」

「那麼,花要撒在哪裡呢?」陶德問道,艾雅感覺得到歐亨利的心智一片空白。「撒在地牢里如何?」陶德建議著。「她會先去找那囚犯,對不對?」

「是呀,那當然,」享利俯身向前,對陶德耳語:「別讓我哥哥看見你,因為他不讓任何人下去那裡,甚至連我也不行。」

「那你為什麼不去告訴他這是你的家,不是他的家;而且她是你的繼承人,叫他永遠別再干預你的生活?畢竟,聰明的人是你,才能把梅家繼承人綁架到。」

「可是,那會使諾特很生氣。」

「是呀,等他發脾氣時,我就可以去把花撒在地牢里。你該不會是怕你哥哥吧?」

「呃,大概吧……不!我才不怕他。去把花撒在地牢,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是嘛!」陶德等亨利走遠了才拆開粗麻布的一角,說:「現在安全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陶德扶裴玲下馬車時,她如此說道。「我和小裘都欠你一份人情——哎唷!」

「對不起,」艾雅說道。「我滑了一下。我想我們不該浪費時間在這裡閑聊,趕快行動吧!」

二十分鐘後,陶德、艾雅和裴玲——在亨利的許可下——緩步走下通往地牢的樓梯。由於芙嵐逃走後,歐家上下一片混亂,因此沒有人注意到艾雅握著裴玲的手,引導她跨過破舊的石板,或是避免踩到成堆的垃圾。

「真噁心!」艾雅厭惡地說道,但陶德的眼神使她安靜下來。經過廚房時,他們不得不停了下來,當陶德做一些小丑的動作來取悅廚房的助手時,裴玲和艾雅相握的手都絞緊得痛了。她們都不喜歡陶德必須用這種方式來醜化自己。

走出廚房後,陶德帶她們穿越像迷宮般的石砌走廊。這地方看起來像是歐亨利的儲藏室,到處堆滿了木桶、木箱和生鏽的農具,有時裴玲還不免被絆倒。雖然牆壁上的鐵架偶爾會有火把,但大部分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最後他們來到一間狹小的房間。和剛才陰暗的地窖比較起來,這裡顯得燈火通明。房間厚重的橡木門是敞開的,三個人一聲不響地走了進去。房裡有三面牆是巨大潮濕的石壁,第四面牆則空無一物,只有似乎無限延伸的黑暗地道。

在地道的前面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和一名獨坐著的警衛,他的下巴抵著胸膛熟睡著。

當艾雅看到警衛垂著頭沉睡時,不由得鬆了口氣,鑰匙就掛在他的頭上方的牆壁。如果陶德能夠一聲不響地取下鑰匙,不吵醒警衛,那麼第一關就通過了。

「怎麼了?」裴玲焦急地問道。

艾雅噓聲要她安靜,怕她的聲音會吵醒警衛。陶德趴在地上,悄聲地爬過去拿鑰匙。當鑰匙發出刺耳的撞擊聲時,艾雅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裴玲再次問道,使得陶德轉過頭並蹙眉。

艾雅惱怒地拉了一下裴玲的手,示意她別再出聲,但是當她看到裴玲張開嘴又要說話時,她低聲地說:「警衛睡著了。」

裴玲用正常的音量——那聲音從門口傳到黑暗的地道就像炮火一樣響——說:「這裡沒有人,只有我們。」

有那麼半晌,艾雅以為在她體內奔竄的恐懼可能會使她當場死亡。她焦慮地看著警衛,但是他仍熟睡著。

裴玲惱怒地再次開口:「我告訴你們,這裡沒有別人。」

那句話使陶德停了下來,他的手握著鑰匙,回頭看了警衛一眼。那男人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呼吸時胸膛也沒有起伏。陶德緩緩地、試探性地伸手摸那男人的肩耪。他的身體是溫熱的,但是並沒有對陶德的觸摸有任何反應,於是陶德把指尖放在男人的頸部上。

但是當陶德又摸了那男人時,他的臉開始往前倒,他的前額撞到桌子時所發出的巨響使艾雅跳了起來。

當陶德把男人推回牆壁時,才發現他的胸口有細小的刀傷——他一定是馬上就斷氣了。

「傑明!」艾雅丟下花,毫不思索就衝進黑暗的地道里。

陶德拿下牆上的火把,抓著裴玲的手儘快跟進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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